與大多數事物一樣,扶老人險的出現,總有現實合理性。投保人數說明,不能把這個險種視為一種商業噱頭,它甚至比我們之前曾見識過的大多數奇異險種,都更符合市場邏輯。但同理,“存在即是合理”,并不能讓人就此心安理得。
10月,支付寶推出了扶老人險,客戶需支付3元,享受一年期的“扶老人險”,其間最高可獲得2萬元的法律訴訟費用,并提供全年法律咨詢服務。上線4天,投保人數已超4萬,其中多為90后。
與大多數事物一樣,扶老人險的出現,總有現實合理性。投保人數說明,不能把這個險種視為一種商業噱頭,它甚至比我們之前曾見識過的大多數奇異險種,都更符合市場邏輯。但同理,“存在即是合理”,并不能讓人就此心安理得。
關鍵是你認為扶老人險可以承載什么。一塊表,你當它僅僅是自用的計時器,又或是給人看的奢侈品,會影響你對它價值的判斷。扶老人險也一樣。若你的疑惑是“扶老人險當真能保守人性底線、匡正大眾人心么”,我以為,人性就已敗了。
這幾年,“扶老人”引發的疑案錯案,屢見媒體,大眾為之痛惜。有心的騙局或無心的錯怪,雖然畢竟是少數—概率上并不比馬路上看手機被助動車撞到更高,但對公眾信心的打擊,可想而知。在現世情懷充盈的中國社會,善無善報是無解之題。多數人尚未行善,內心已然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人心潰敗之地,自有衙役接管,或是法律,或是商業。美國有個《好撒瑪利亞人法》,是前者的代表,扶老人險,則屬后者。至于極端,便是全能的政教國家,要把人心的善惡,悉數掌握于計劃之手。
世俗工具突入靈魂棲息之所,最大的風險在于讓人性遇見陰險的試探。利害獎懲未必不能收獲善行,卻不能讓內心之善增長一分。以扶老人險為例,險種先已限定種種投保條件,對象首先是老人,然則遇見落難之人,動手扶助之前,是否先考慮確定對方年齡?遇見婦女、孩子又如何?……諸如此類,一步走錯,步步驚心。這恰如有些婚前財產公證的作用,它未必會影響到婚姻穩定,卻也絕不會讓愛情增長一分。
這不是人心第一次落于尷尬之地,現實的得失衡量永遠不會也不應遠離善行。你不能批評一個人在索馬里街頭救人時瞻前顧后,是他德行水準偏低的表現,你也不能責怪一個人在自己同樣危急時沒有把最后一口水留給瀕死的戰友。但極端境遇終究是少數,多數情況下,人們面臨的局面,灰色而跳躍。
與其寄望于“扶老人險”這種新事物成為保守底線的靈藥,不如把它看作是社會肌體本能和及時反應,祭出的中藥偏方—多數情況下只起到安慰劑的作用。它的療效通常是用一種自我安慰的利益幻覺,能祛除遲疑本身帶來的恐懼。但事實上,它不僅不能“保險”,長期來看,很可能是一個讓人性虧損的投資。
這或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困境,只不過在內心產生的張力因人因事而異。有一點是肯定的:利害得失固然永隨肉身,個體偶爾也能在利益與道德之間完成正確精算與選擇。但普遍而言,惟有超越現世的信仰,才可能使行善變得自然。毛姆在《刀鋒》中開頭便引用《奧義書》中的那句話,正是恰到好處的寫照:“一把刀的鋒刃很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