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天下第一原版歌詞,老婆天下第一表情包
我爹是天下聞名的鑄劍師,他曾經得過一塊懸金冥石,造就了三把絕世兵刃。
這第一把,是聞雙劍,送給了他的摯交好友安聞雙,助他問鼎江湖成為聚山閣開山宗師。
這第二把,是不關山,送給了我娘二嫁的夫君柳方溟,也就是我的后爹。助他一舉戰勝了洛聞雙,成為了江湖上人人膜拜的武學圣手。
第三把沒有名字,是我爹的封山之作。送給了我,他唯一的女兒,齊鷺兒。而后把我送到了鳴溪鎮的妙仙樓,跟關大娘子,學做廚子。
整個江湖都想知道,我爹的封山之作是何等厲害,因此妙仙樓的生意,自打我出現起,好的驚人。
沒人知道齊鷺兒是誰,因為關大娘子的學徒們,親一色的女娃都做男裝打扮,拜師入門也都更了新名。
比如我,現在叫山椒。
那把好膩害,被丟在雜物間里,和練習磨刀的上百菜刀一起,扔在角落吃灰。
“山椒,晚宴要用的一百條魚,快一些,廚間在催了。”
柳鳴是這后廚的伙計,只管些清洗雜活,我如今在這魚檔,砍了快一年的魚。
鳴溪鎮產大魚,而妙仙樓的全魚宴每天生意極好。因為關大娘子說我味感極差,走不了掌勺那個路線,案板的伙計們排擠我,精細活我也排不上,也就是這個殺魚檔,能安置下我。
“北洋,你好歹也動動,難不成讓我一個人處理這一堆嗎?”
我推了推蹲在一旁的北洋,她是我在這唯一的搭檔。
“山椒,你知道今天三樓的貴客是誰嗎?”
“誰啊?”
“柳方溟柳大家呀!”
北洋舉著她的江湖名人錄冊子,這里面記錄著來這妙仙樓吃席的各類知名人士。
“哦,就是他點了這么多道全魚宴?”
我有些生氣,這些原本是三天的活,如今倒好,這人一來,我得生砍一天。
“那可不,聽說今天是柳夫人的生辰,特意開了十八張臺的席面。”
原來今天是娘的生辰,我竟然,忘了。
啪!
刀崩了。
我沖著北洋喊:“你快去庫房,給我取幾把刀來!不然咱今天誰都別想吃午飯!”
北洋偷了懶,她把這個活轉交給了新來的轉轉,自己偷偷溜去前廳,看熱鬧去了。
“你怎么取了這些來!”
我看著那些我曾經磨廢的菜刀,如今都重新開了刃,磨得很亮堂。
轉轉低著頭:“山椒姐,我平日里按你說的,偷著練來著,這些是我從庫房里找出來好著的,反正你每日廢的多,不如試試我磨的好不好?”
“唔……練了劈刀法嗎??”
“還……還沒!”
“算了,那你過來,幫我砍尾!”
轉轉聽到我這話,有些驚喜,急忙幫我在案頭上擺起刀來。
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其中一把吸引住,那綁著紅線的刀把有一處裂痕,我認得,那是爹送我的好膩害。
“你怎么把這把磨了?”
我遲疑著把那把刀,插回到了我腰間的刀革里,我可從未想過真用這把刀,來剁魚。
轉轉給我往案板上撒著水,一臉疑惑的問:“這刀挺重的,我看你平日里也不用重刀,想著今天貨多,重刀可能省力,走的快。”
她話來沒說完,就慌忙的蹲了下去。
我轉頭一看,關大娘子從閣樓那走了過來:“山椒,你過來!”
“活沒干完呢!”
“先停一停,來趟聽筑,有人要見你!”
有人要見我?能讓關大娘子放我出去見人的,那只可能是一人,我娘。
我擦了擦手,嘆了口氣,默默的跟著她向聽筑走去。
“你把這茶送進去!”
關大娘子遞給我一個茶盒,在門口停了腳步。
我推門而入時,里面站著一個男子。
一身白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站在窗邊,透出的日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打了一層佛光,甚是好看。
“你是誰?”
我放下那茶盒,直直盯著他看,他倒是率先低下頭來。
“我是宇坤嵐。”
哦,原來他就是柳方溟最寶貝的徒弟,宇坤嵐。
“我娘呢?”
我往屋子里看了看,并無旁人。
“師娘在跟師傅說話,讓我在這,等你。”
“等我做什么?”
“師娘說,你是我未來妻子,讓我先來同你說說話。”
呵呵,這如今想一窺我爹封山之作的方法真是下作,連美男計都出來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倒像是個害羞的,怎么也不訓練一下就放出來了。
他猶豫著走上前來,推給我一個盒子:“聽師娘說,你喜歡吃蜜餞,這是給你的。”
這家伙走進時,我才聞到,他身上熏著我爹曾經愛熏的松魄香。
“你身上的味道,挺特別的,是松魄香?和我娘素日里做的,好像不太一樣。”
他聽到我這話,笑了笑,別說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嗯,我加了竹胚熏制。你身上的味道,也挺特別的,是,是魚的味道。”
一個素日里熏香的世家公子哥,站在一個身上粘著魚腥氣的廚案女前,還要擺出一副我覺得你很好的姿態,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刻意站起身來,走近他,讓那魚腥味更刺激了他一些。
“哦?嵐公子是說,你喜歡這味道?”
我拽著他那雪白的單衣服外層,刻意的把手里的腥氣往他身上蹭了又蹭。
小子,有本事你就忍著。
他尷尬的退了兩步,拉了拉衣領,面色有些泛紅。
我估摸著,再忍一會,他可能就要吐了,畢竟我今天已經殺了三十多條魚,雖然已經做到了刀刀不落血在身,可這腥氣,去不了。
“不…不太喜歡。”
“喲!你倒是誠實,說吧,讓你來勾搭我,是為了什么?”
“不是勾搭,是師娘許諾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打住!我娘都三年沒見過我了,我的親事她說了不算,得我爹定。”
“可你爹………”
他話音未落,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鷺兒,來讓娘看看!”
她踏著一身的香氣而來,毫不避諱的把我拉入懷中。
“嗯,是長丑了些,可像我的底子還在,可見也還是個美人兒,不過就是身上這味道。”
“嗯,怪我嗎?怪我那個二爹要開十八桌全魚宴,這我得從早忙到晚。”
她笑著拉我坐下,示意那宇坤嵐也坐下。
“鷺兒,你也十七了,娘為你物色多年,終究還是覺得坤嵐,最適合做你的夫婿。”
我嗑起了桌上的瓜子,斜眼看了看那個男子。
“娘,這事你還是尊重他自己的意見,一看就知道,他壓根不喜歡我。”
“我……我……”
“你看他結巴了,他心里有鬼,他不喜歡我。”
我抓著我娘的手,煞有其事的晃了晃。
啪,一把刀丟在了桌上,嚇了我一跳。
柳方溟走了進來,和我記憶中一樣,氣勢嚇人。
“鷺兒,我這寶貝徒兒若是娶了你,我這把不關山,便是賀禮傳給他!你就說我們這誠意夠不夠吧!”
“我的婚事,你們說了不算,我爹說了才算!”
“你這小姑娘家家,你爹都死了一年………”
他這話一出,就見我娘臉色一變。
什么?我爹死了?
我拍桌而起:“好你個柳方溟,你空口無憑怎么敢說我爹死了。娘,你跟我說,他………”
我娘的臉色很難看,雖說我也許久不見到我爹,但這妙仙樓的規矩,五年內不能出,眼下還有半年就到了我可以出鎮回家探親的日子,我親爹,沒了!
“你可知,你爹造這最后一把神器,傷了心脈,原本就命不久矣,把你送走也是無奈之舉。”
我娘的話語很慢,她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
我很生氣,氣到跑回案臺的時候,接連砍了二十條魚都沒緩過來。
我爹的心脈之癥,我是知道的。
我在這妙仙樓之所以能呆這么久,也是因為關大娘子不外傳的藥膳養生之法,答應在我五年入門后,傳授于我。
“鷺兒,要是有天我死了,你就去找你娘。”
“老頭,你別詛咒自己,我娘可不見得有你對我這般好。”
“那不會,你娘最寶貝的就是你,一定會給你尋一個好人家,讓你終身有依靠。”
“所以老頭,你把我送來妙仙樓,是給別人家培養媳婦的?”
這是那年,他最后一次來看我時,跟我說的話。
我知道他的宿命,也知道他已經許久沒有派人給我來送蜜餞盒子,卻不知道,我爹的死,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我蹲在那案臺前,哭了許久,哭到那桶里沒收拾完的魚,全部咽了氣。
“山椒,去換身衣服,一會去給你娘敬酒,今兒個是她的生辰。”
齊大娘子的話,在我耳朵里響起,可我坐在案臺邊,看著轉轉收拾魚雜,內心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來,來這想一睹第三把兵器的人很多。
有刻意鬧事的,有重金求購的,有打著求親之名來尋我的,也有冒充我爹的朋友前來會友的。
我在那坐了多久,有雙眼睛就盯了我多久,我知道那是誰,宇坤嵐。
我走近宴廳的時候,見到柳方溟已經喝得半醉,正在周圍人的慫恿下,舞起了他的刀。
那把不關山,在這數年養護里,逐漸顯露出一絲血氣。
我坐在我娘身邊,倒了一杯酒給她。
“娘,生辰快樂!”
她顯然沒有在意我說什么,只是摸著我的臉,看著我那哭紅的眼眶,嘆了口氣,從我頭發上取出幾片魚鱗。
“你爹不讓我們告訴你。你這些年在這,呆的還好嗎?”
“挺好的。”
不出意外的,有人在酒桌上起哄。
“聽說這就是齊大師的女兒呀!這第三把神兵咱們都沒見過,不如借著今天掌掌眼。”
“是啊,好歹是夫人的生辰,這小姐也別藏著,是什么亮一亮,展示一下,好讓大家伙樂一樂。”
我站起身來,這話語刺耳,卻也像是一道道符咒,催著我心疼。
腰間,是我爹留給我的好膩害。
眼前,是他的上一把杰作在揮舞。
我掏出好膩害握在手里,徑直朝柳方溟沖了過去。
好快的刀峰,但我手中的菜刀揚起,精準的砍在那把刀的三分之二處。
那把傳說中的不關山,就那樣,崩了。
崩掉的一截刀峰刺入我的肩膀,那刀力激得我連連后退,跌入一個人的懷里。
那人一襲白衣,衣帶飄香,我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宇坤嵐。
“啊,這刀怎么裂了!”
“這是什么刀法!”
“好膩害的武器!”
人群中的驚呼聲,讓還沒反應過來的柳方溟,徹底失了神。
我丟出那把菜刀。
“這就是你們想見的,我爹的封山之作。那位大叔你猜對了,它就…就叫好膩害!”
這沒什么玄機,筑兵器者,都會在兵器上留一個器口,而懸金冥石的器口,只有懸金冥石可以破。
不關山,就是這樣能贏聞雙劍,而我這把小小的殺魚菜刀,也就能贏不關山,這些秘密,我爹早就跟我說過。
“呃………”
我的肩頭血如泉涌,氣息就那樣弱了下去。
待我醒來時,柳方溟還有我娘,早已離開。轉轉在我身旁呆著,門口的藥香里,聞到了七云草的味道。
“齊大娘子這么好心,居然敢下血本給我七云草!”
我打趣說到,而轉轉抹著眼淚看著我:“那是不關山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刀,你怎么敢比刀,這命你不要了!”
這妙仙樓里面學廚的姑娘,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我雖然不知齊大娘子到底是何方高人,但這里的人,無一不是出自于江湖名門。
就比如轉轉,我見她第一眼便認出了她里衣里面的雙蓮圖案,這是蓮衣圣手門嫡傳弟子的徽記。
她一個醫門世家,來學做菜,有些荒唐。
“不止出云草,還有紫玉靈芝和九尾蒲天葵。”
我驚叫了出來,后面兩者可是傳說中難得一見的止血神藥啊。
“哪里來的?”
“我出門時我娘讓我帶著的。”轉轉一邊抹著淚,一邊給我抹著頭。
“轉轉。”
“嗯?”
“謝謝你,這恩情,我都還不起。”
“不謝不謝,出云草,才是根基,這你得謝你夫君。”
我聽聞這話,驚得瞪大眼睛:“我哪來的夫君?”
轉轉扭過身,指了指門口端著藥的宇坤嵐。
“你在這做什么?”
“師娘說……”
“師娘師娘,你就知道師娘,你師娘自己就是個不著調的………”
轉轉拉了拉我的袖口:“山椒,不要這樣跟樓主說話。”
等等,什么,樓主?
“什么樓主?”
“就是關大娘子提到過的,妙仙樓的樓主,就是你夫君。你們先聊,我出去干活了。”
宇坤嵐端著藥碗,遞到我嘴邊:“小心燙。”
我盯著他,若有所思的問:“妙仙樓的樓主是你?”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聲又說了一句:“趁熱喝。”
“嵐公子,你把藥放下就好,我會自己喝。”
“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這傷還沒好,這藥,前幾日我也是喂你喝的。”
我斜眼看了看他,他今日一身青色素衣,腰間掛著一方玉墜,和我那日所見,倒是氣質不大一樣。
“宇坤嵐,你圖我什么?那把兵刃你不是見過了!”
他看了看我,沒有說話,只是放下那藥碗,走到桌前,打開一個匣子。
里面放著的,是那把好膩害。
“刀在這呢,你安心吃藥。”
我愣了愣神,這把刀,原本以為會在那日后,被柳方溟帶走,沒想到,它竟然留了下來。
“樓主,七星閣踢館的帖子送來了。”
齊大娘子沒有進屋,站在門口說這話的時候,我往她那看了看。
“好,我這就過來看。”
宇坤嵐回頭看了看我,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好小子,他還真是傳說中從未露過面的樓主,可我明明記得,根據八卦,樓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呀。
七星閣我熟的,每年都會來挑戰,這妙仙樓天下第一樓的名聲不虛,每年都把它壓的死死的。
往年都是入秋后來,怎么今年,這么早就來了?
第二天我才從轉轉口中知道,是沖著我來的。
“什么?拜會天下第一刀?”
“是呀,都說你少年奇才,這把好膩害,能鎮壓那柳方溟前輩三十年功力,而你獨創的膩害刀法,在整個廚屆無人能敵。”
我就躺了那么幾天,江湖上關于我的傳聞,就這樣邪乎了?
“轉轉來,扶我去看看。”
“不行,樓主不許你傷好前出門。”
“別聽他的,走走走你不也沒見過七星閣的挑戰嗎!來來來我帶你去看看,順便給你講講以前………”
這話讓她動了心,細心的把我扶起來架著出了門。
此刻的中院里,對決的灶臺早已搭設好,里里外外圍了一圈人。
那站在對決臺上的人,是七星閣的刀手劈玉山。
據說此人手力驚人,能在紅肉中開肉花,片經絡,其刀技曾在兩年前以微妙弱勢輸給過我們妙仙樓的北箜師傅,那場對決我也在場。
“七星閣今日所對戰之人,必得是您這妙仙樓最好的刀手,聽聞這天下第一刀膩害刀法的小姑娘,從未露過真手,這一次,我就是特地來領教的。”
那劈玉山握著刀,沖著臺面上的宇坤嵐氣勢兇兇的吼到。
人群中倒是有竊竊私語聲。
“怎么辦,北箜師傅嫁人后胖了三十斤,早就不做案屠之事了,咱們拿什么跟他們比。”
“這不是,還有不露真身的山椒嗎?你沒聽說那一夜,她一把刀,力壓了柳家三十多個護衛,當場都殺紅了眼。”
“可是她傷了肩膀,恐怕刀都握不了呀!”
“可是這次對決明著要刀法,咱們最好的刀案師傅初月前兩日傷了手,這下連人都找不著,怎么跟對方比。”
七星閣的踢館年年都敗,妙仙樓早已跟他們定下規矩,無論怎么比,內容由他們定。
而今年他們帶來的比試內容,是刀法,還是當年這劈玉山輸掉的,細刀案。
“這劈玉山消失了兩年,沒準就是去苦練這細刀案去了,咱們這次,還真的有點懸。”
我趴在轉轉肩頭,遺憾的嘆息了一聲。
正說著,就見站在宇坤嵐身邊的關大娘子開了口:“不知你七星閣今日,帶來挑戰的食材是什么?”
那劈玉山向手下使了個眼色,一個簸箕框抬上來,包布掀開,大家瞬時發出驚嘆。
是扶蘇魚!魚,是妙仙樓的拿手食材,而七星閣所擅長的向來是紅肉,如今他們抬了魚來,可見這劈玉山的信心非凡。
“山椒,是魚,是魚!這次好了,是咱們拿手的。”
轉轉有些激動,見她這般開心,我嘆了口氣。
“傻瓜,那是一般的魚嗎?那是扶蘇魚,表皮有微刺,從死開始起,表皮毒素會聚集,一不小心就會雙手麻痹,這劈玉山,好惡毒的心。”
“啊,那怎么辦?”
“咱們細刀案本就無人承接,估計這回懸咯!”
“你不能這么說啊山椒,你好歹是天下第一刀的開創人,你都這樣說。”
轉轉的聲音本來不大的,可是周圍的人在聽到天下第一刀后瞬間安靜下來,人群的目光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好家伙,我就說你們藏著人在,這人不是在這嗎?”
劈玉山的聲很大,人群前突然為我放出來一條路。
我趴在轉轉肩頭,尷尬的笑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倒是宇坤嵐走過來,把我扶著走向主臺坐下,小聲在我耳旁說:“都說了不讓你出門,傷口裂了怎么辦?”
他走到劈玉山面前,微微頷首:“閣下也看到了,鷺兒傷還未愈,無法參加今日的比試,就算她今日同你比,想必你也勝之不武。”
“行,那她肯定知道,誰可以跟我比,你說,你們妙仙樓誰可以出戰。”
劈玉山的話震得我耳朵疼,只見齊大娘子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輕說:“北洋可以。”
北洋?那個成天在我身邊摸魚的北洋?
她可能連細刀法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出現在了齊大娘子嘴中。
可齊大娘子管束了我多年,她的話我從來不敢說不。
“北洋!”
我輕聲喚了一下這個名字,人群中瞬間嘩然。
“她是你徒弟嗎?厲害嗎?”
劈玉山一邊說著,一邊從那簸箕筐里拿起一條魚。
“不厲害,平日里,她魚都砍不利索。”
我如實告知,卻被齊大娘子瞪了一眼。
“北洋,你過來,和這位劈前輩,比試比試。”
齊大娘子的話語很威嚴,在這院內無人不敢聽從,之間人群中,北洋把她的小冊子往懷里一揣,走到了對決案臺前。
只見那劈玉山,手起刀落,頃刻之間那魚身泛著紅光,從案頭到擺盤,速度極快,不出片刻那白盤之上就出現了片成花的魚皮花朵。
劈玉山放刀之際,沖著人群的驚呼聲輕蔑的笑了笑,端起旁邊的茶壺,自飲起來。
北洋看了看他的盤子,像模像樣的去取了一條魚,用巾布擦了擦,蹲下身仔細看了起來。
“小姑娘,別說我欺負你,你若是不行,認輸就是。”
劈玉山的笑聲很是不屑,他眼前這個小姑娘身量纖細,手指蔥白,像是個好人家的小姐,哪像個廚娘。
北洋站起身來,朝他笑了笑:“大叔你急什么,我這可是要好好看看這魚背,要是一會被骨刺傷到了,這手可就壞了。”
“哼,小丫頭片子,你拆解魚皮便能將毒囊取開,何來觸碰骨刺一說,一看你就不懂。”
北洋沒說話,只是用手再一次輕輕按了按魚腹,再抽回手,往巾布上擦了擦。
她從頭上取出一只她常戴著的木釵,只見她握住那釵頭,輕輕扭動,那釵便一分為二,拉出一條極細的絲線。
“這是什么!不是比刀法嗎!”
那劈玉山見此情景,不禁叫嚷起來。
關大娘子哼了一聲:“簪絲刀而已,你們七星閣沒有,不代表我妙仙樓沒有。”
只見北洋輕輕一拉,那魚皮和魚肉力落分離開來。
她并沒有掀起來魚皮,而是蹲下身,仔細觀察那魚皮邊緣。
“哼,不過是花頭。”
劈玉山的嘴很碎,可此刻的北洋一手握著釵頭,一手將那刀絲嵌入魚肉內,手指或急或慢游走著。
那手指雪白,游走之間像是撫琴一般,我從未見過她有這般的手藝。
“這魚皮本來就薄,加上七星閣有意在這死魚落冰前用溫鹽水處理過,這外皮脆韌不好處理,北洋,再細致些。”
關大娘子的話落入大家耳中,我明顯看到北洋額頭的汗,慢慢滲了出來。
“我功夫不好,讓大家見笑了。”
北洋直起身來,抽出刀絲,從一旁的冰桶中,倒出一勺冰水到魚身上。將那魚肉輕輕推散,那魚肉中的軟刺,在走刀絲帶過程中,已經被一一剝離開來,此刻已經很方便被挑出。
“哼,咱們斗的就是魚皮成花的力落,你這多此一舉的處理,是想拖延時間嗎?”
劈玉山已經開始續上第二壺茶,而北洋沒有說話,挑出刺后,再將那刀絲入肉,快速的游動起來。
片刻間,她拇指和食指微微張開,一手按著魚皮邊緣,另一手緩緩推刀,竟將那薄薄分離的魚皮,再次分成了兩層。
人群中有人傳來了驚呼,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北洋會這樣的技巧。
北洋沒有停手,像是書法做書一般,時而手指彎曲時而崩直控制著那刀絲。片刻過后,她將那盤輕輕推起。
“大叔,請看!”
那白盤之上,綻放著一朵魚肉做成的巨型牡丹,每一片花瓣都由魚肉做底色,那極薄的魚皮呈現兩層鑲邊色,在花瓣邊緣呈現出不一樣的胭脂缊色效果。
四周傳來了驚呼,那劈玉山的眼睛瞪得溜圓。
那白盤之上的牡丹花,如同真花一般有著立體效果,而花瓣還呈現著不同程度的卷曲效果,就連那冰水水露都讓這朵魚肉花看起來嬌艷欲滴。
那劈玉山走近,細細端詳著,長大的嘴久久沒有閉上。
齊大娘子倒是走下場來,端起那盤口,朝眾人展示了一番。
“如今這局,你可認輸?”
“我………”
那劈玉山不敢回應,人群中傳來陣陣笑聲,羞得他一臉通紅。
我熱鬧看的起勁,竟然沒注意到,手中的暖茶,已經被宇坤嵐換到了第三杯。
北洋長舒了口氣,把那木釵戴回頭上,沖那劈關山笑了笑:“這不算什么,我在案頭時間不長,不及她十分之一。”
她那手指不偏不倚指向了我,順便還補了一句:“當然她也不算什么,連內案都進不去。”
這話一出口,我聽到一旁的宇坤嵐笑了。
他站起身來,向七星閣的來人做了禮。
“今年這局,你們又輸了,不過各位也不必覺得白來一趟,明日我妙仙樓設宴,還請各位賞臉出席。”
“什么宴啊?”
“我與鷺兒的定親宴!”
我嘴里的茶水,一下噴了出來。
我大約記得是這個人抱我回的房間,因為那句定親宴,驚得我又拉傷了肩。
“定什么親?”
宇坤嵐笑了笑:“你明知故問。”
“誰要定親,你這般不尊禮守道。”
“鷺兒,你我之親,你父母,我父母皆知,我也告知過你,我是你未來夫婿。”
“你騙人,我連你是誰,你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還有,你為何會是這妙仙樓的樓主?”
“我父,是安聞雙。”
什么?我爹那個摯交好友安聞雙?相傳孑然一身無妻無子的安聞雙?
“你騙人,安叔我見過,沒有妻子!”
“這妙仙樓,就是他創建的,只不過,在你爹去世后,他身體愈發不好,便將這樓主之位,傳給了我。”
我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里面揪出那根謊言的線頭,可他眼神澄亮,模樣也是討人喜歡的。
“那你娘是誰?”
他沉默了片刻,問:“你可聽過,梁都于氏?”
“是………前朝皇族于氏?”
他默默點了點頭。
梁都于氏,自多年前皇城易主后,便打為了罪人,短短數年間旁支都被殘殺殆盡,卻不想,他娘,是于氏皇族,一生不可見光之人。
宇坤嵐,你的姓,是取父母合字,當真讓人覺得,有些動人。
我突然想起來什么,扭頭問他:“北洋原名叫什么?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他點點頭,無奈的沖我笑笑:“聰慧如你,想必也猜到了。”
“那釵中絲,是分紙用的魁天絲,是安和洛家?”
“是!她是洛家長女洛心蝶。”
我之所以會這樣問,因為那分釵劈絲之法,從未在這妙仙樓任何一本廚藝典集上看過。
倒是聽說書先生,說過文房四寶四大家族的成名技,而安和洛家是風頭一時的造紙大家,其制造的洛集宣千金難換。
聽聞這洛家除了造紙術了得,古畫拆解一技也很膩害,一張薄宣揭五層都不在話下。而所用的,便是一種祖傳的魁天絲,釵絲分紙的絕技,便是這洛家不外傳的絕學。
今日我見北洋那氣色,儼然一個大家閨秀作書姿態,倒讓我不由得質疑起她的身份。
可洛家,因四年前貢紙一案被抄家,家財罰沒之外三族盡判斬刑,聞名于世的洛集宣制造技法失傳于世。
我從未想過,這個每天在我身邊摸魚的女孩,竟來自于那樣一個造紙世家。
“所以,進這妙仙樓的女子,出身皆有隱情?”
“大多都是身負家族冤案,新帝昏庸,江湖勢力無力挽回殘局,在這亂世中,聚山閣庇佑不了女子,便有了這妙仙樓。這樓是我爹按照我娘的意思建的,為了不暴露我娘,跟我娘相守在此,便讓我師父做局,廢了聞雙劍,讓他好隱退于江湖浪潮中。”
等等!我才回過神來,這事不對。
“你是安叔叔的兒子,為啥去給我二爹做了徒弟?”
“因為你娘。”
“關我娘什么事?”
“大概是期望,你的夫君,至少師出名門,有護你之力。所以,在造這不關山時,她提了這條件。”
哦,也對,至少這小子能繼承不關山,而聞雙劍,早已消失在江湖之中。
“所以,引我出刀,是柳開溟也想退隱江湖了?”
“那倒不是,沒想著你會去斷刀,原本那刀傳給我后,師父也是想脫離江湖紛爭,逍遙下半生的。”
我看了看他的腰間,從我見他第一面起,從未見他佩戴過任何兵刃。
“宇坤嵐,你劍法很好嗎?”
“不,我不會。”
“那你刀法很好?”
“也不會。”
“嗯?那你會什么絕世武學?”
“我沒什么武功基礎,師娘說,我不必精通武道,這樣將來欺負不了你,你不吃虧。”
我有些震驚,這個師從兩大武學大宗的年輕人,竟然,沒有什么武學根基?
這定親宴,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快,我娘備的東西齊全,就像是在為這天精心準備了許久。
來自武學各家人士齊聚妙仙樓,見證武林一場盛事。
宇坤嵐的身份被揭開,當然,只提到了他是安聞雙的私生子,被柳開溟所救,收為愛徒義子,而現如今,柳開溟也要退隱了。
來人都喊著柳大宗師好心氣,仇人之子也能悉心教誨,卻沒人知道,這三人,其實早就認識,而且交情匪淺。
前來想看我這新晉武學奇才——天下第一刀的人很多,但那日肩傷未恢復,宇坤嵐全程都在架著我。
這對夫妻,武力非凡,惹不起!這是我在人群竊竊私語中聽到的最多一句。
大概也明白了,為何要趁我傷勢未愈擺這么個宴席。
那日賓客眾多,許久沒有這樣的武林熱鬧看,妙仙樓接連宴請了七日,進出之人少說也有上千人士。
這七日里,來自江湖各派人士齊聚于此,那些生面孔喝了酒,偶爾會到后院發發酒瘋,和學廚的學子們,抱頭痛哭幾番。
“這才是這宴會的真正目的吧。”
我在二樓的隔間里,推著茶盞問宇坤嵐,我知道那樓下相聚的人里,是分別多日的親眷們,他們或遭朝廷追捕,或遭家族背叛,頂著不能見光的臉,在這難得的自由時刻,能與平日見不到的心念之人相見。
宇坤嵐笑了笑,倒是沒有說話,只是把一個盒子推給我:“鷺兒,你可知,你爹為何要給你鑄一把菜刀?”
鬼知道,那老頭的心思向來就古怪,古怪到知道自己活不久,非要把我娘送給我二爹照顧。
我搖搖頭,此刻知不知道,好像都不重要。
他低下頭:“你九歲那年,跟你娘去聚山閣找你爹,你爹違約飲了酒,躲在廚房里不肯回家,你娘動了氣。是你舉著菜刀切了幾顆山椒塞你爹嘴里,辣醒了他,你舉刀跟你娘說,以后你看著爹,如果你爹再喝酒,就把他手砍下來,嚇得你娘連忙上去扶你爹走。”
“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嚇哭了廚房里另外一個小孩,你還把山椒塞到他嘴里讓他閉嘴。”
“等一下,那個孩子,別告訴我是你!”
“就是我,所以你知道你為何入樓要叫山椒了嗎?”
他眉眼笑得很開心,那張臉我確真的沒有什么印象,可是此刻這張臉,我倒是覺得好看至極。
“鷺兒你知道嗎?山椒,從那時候起,就是我最怕的東西。”
他推給我一疊松子仁,看著我的眼睛:“那時候我娘就和我說,這姑娘膽子大,身手好,當是我這個武學廢材的絕佳良配,也是未來能照看這妙仙樓一眾女卷的大家主。”
數月后我嫁給了宇坤嵐,這里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樓。
我長在齊家家門,從小見過各種齊兵利刃,可我對這些,從不感興趣。
我爹的鑄造絕學,我是一點都沒學會,他把我送來妙仙樓時曾對我說:“丫頭,爹爹不求你多么聰慧有禮,這世間動蕩,你一個女子當有自保之才,這把刀,爹爹期望你用的著,也期望你永遠可以不用它。但它在,便是你的底氣。”
如今,我爹已死,他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鑄造大師。他曾鑄造過三把絕世兵刃,第一把是劍,聞雙劍,敗給了不關山,第二把是刀,不關山,敗給了好膩害。
所以這世上僅剩一把絕世兵刃,是一把菜刀,好膩害,在天下第一刀齊鷺兒我的手中。而我的夫君,是天下第一樓妙仙樓的樓主,他,不善武,但,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