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先生為何“被致辭”？

“不要去追一匹馬，用追馬的時間種草，待到春暖花開時，就會有一批駿馬任你挑選”“我喜歡寧靜。蒿葉一樣的寧靜。我追求淡泊，蒿花一樣的淡泊。我向往正直，蒿莖一樣的正直。”……前幾天還熱熱鬧鬧的屠呦呦諾獎“致辭”，轉眼均被證偽，這樣的“致辭”至少已曝光了兩篇。

從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手中接過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證書、獎章之后，屠先生在瑞典卡洛琳斯卡醫學院是有一個演講，但并非如這些文字，干脆就是一碗“心靈雞湯”。屠先生演講的題目是：《青蒿素——中醫藥給世界的一份禮物》。而《感謝青蒿，感謝四個人》之類，純粹屬于山寨版。前一個有公開報道，后一個只是在“朋友圈”中游蕩。不知道為什么山寨的一時風光無兩，真實的反而寂寂無聞，難道應了曹雪芹筆下的“假作真時真亦假”?

從前的科舉考試有“代圣人立言”之說，現在似乎漸漸產生了“代名人立言”的新“民俗”。以當下來說，王朔、白巖松、資中筠、梁文道、易中天等等均被立過言，有興趣的人士還可以接著開列，定會有長長的一串。前些年，這種情形還只是出現在體育界，我們應該都還記得，那些賽事解說中的笑話“版權”，被慷慨地“歸給”了韓喬生，老韓索性將計就計，來者不拒，照單全收。然而，那是純粹的娛樂，老韓只要有肚量，自然可以豪氣干云。而白、資等先生“被立言”的那些文字，大抵直面的都是社會尖銳問題，且有“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勢，大大超越了娛樂范疇，因而他們不得不站出來辟謠。現在，到了屠先生的“致辭”這里，算是增添了一個新的品種。

應該承認，“代名人立言”者很能抓住名人的專業特點、言語特點，來迎合一些人的心中既有情緒。并且，往往又因為“說得很有道理”，讓忙得來不及思考、好像也不屑于思考的現代人信以為真。至于“代名人立言”者出于何種目的，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我看來，至少有兩點吧。

一個是名人或名人的東西就得高看一眼，仍然是國人常有的心態。西漢的慶虬寫了《清思賦》，沒人當回事，后來托名司馬相如，“遂大重于世”。南朝的張率出名之前，虞訥一點兒也看不起他，“見而詆之”。后來張率又拿了幾首詩，假裝說是沈約寫的，虞訥的態度立刻變了，“句句嗟稱，無字不善”。沈約是什么人?二十四史中的《宋書》就是他寫的，南朝齊梁間江左有“沈詩任筆”之謂，說的是沈約之詩、任昉之文當時獨步天下。前人說“世多虞訥之見，自古如此”，如今未必好了許多。所以，“代名人立言”者要表達，又希望他的表達能夠引起公眾的關注，便拋棄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祖訓。

再一個恐怕由新媒體時代的傳播特性使然。現在一些人干什么不是都在網上博取關注度嗎?不是博取了一定的點擊量、轉發量就能如何如何嗎?“拉大旗作虎皮”，最簡單省事。“代名人立言”既可以吸引公眾的眼球、聚集人氣，也可以推廣營銷。然而，比較而言，純粹找樂，圖個惡搞，乃至“心靈雞湯”尚可，那些把話說得過頭的，自己當縮頭烏龜卻非要安在別人身上，便有栽贓、陷害的嫌疑了。當然，白巖松很厚道，他說自己受傷無所謂，別人受騙才可怕。話音落下兩年，于丹教授躺倒。今年9月份高校開學之際，于教授在“光緒京師大學堂迎新演講”問題上結結實實地栽了一個跟頭，正因為她覺得網絡小說里的那個段子“說得很有道理”吧。

忽然記起一句名言：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無論是哪一種“代名人立言”，肯定都不是一種正常社會現象。如何治理?抱歉，我只管拋磚，能不能引玉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