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政策懸在空中 醫師多點執業的“好事”仍難落地

近日，北京某知名大型三甲醫院的眼科主任和白內障科主任，因未經醫院批準到多家民營醫院多點執業，并在本院出診期間，多次將病人介紹到民營醫院做手術，當事醫生被免去科主任職務，取消2016年度優秀評選資格，并罰10個月到12個月的獎金。此外二人相關違紀問題還將送市衛計委醫政部門處理。

這一事件一經曝出，立即引發業內業外關于醫師多點執業的討論：多點執業政策已經提出多年，但為何雷聲大、雨點小，真正落地何以困難重重?對于企盼多點執業的醫生來說，多點執業的開展究竟難在哪兒?醫生要想真正走出去，路還有多長?

多方呼喚醫師多點執業

所謂醫師多點執業，是指醫師于有效注冊期內在兩個或兩個以上醫療機構定期從事執業活動的行為。作為深化醫改的一項重要措施，醫師多點執業已經走過7個年頭。

2009年，原衛生部印發《關于醫師多點執業有關問題的通知》，并在部分地區先行試點。2011年又發出通知擴大醫師多點執業試點范圍，鼓勵醫務人員到基層和農村地區執業。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允許醫師多點執業。

2014年，國家衛生計生委辦公廳發文，就《關于醫師多點執業的若干意見(征求意見稿)》深入征求意見。2015年1月，國家衛生計生委聯合國家發改委等4部門公布《關于推進和規范醫師多點執業的若干意見》，針對醫師多點執業提出總體要求、醫師多點執業的資格條件和注冊管理、人事(勞動)管理和醫療責任和組織實施等4個方面的問題。

通過梳理不難發現，有關醫師多點執業的問題一經提出，國家幾乎每年都有相關的文件出臺，在推行醫師多點執業政策方面可謂煞費苦心。

另一方面，無論是醫生群體還是看病百姓，同樣期待醫師多點執業政策的落地。從醫生角度來講，多點執業有助于提高醫生的收入，可以充分調動醫生的積極性，最大程度地發揮醫生的社會效益和個人價值;從百姓角度來講，醫師多點執業可以盤活醫療資源，通過名醫引導，分流患者到基層醫療機構就近就醫，讓小病患者留在基層，從而緩解百姓看病難的狀況。

杭州某三甲醫院醫師馬迪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多點執業對醫生來說是個好事情。“提高收入水平不說，多點執業還能讓優秀的醫生，把自己豐富的經驗和高超的技術帶到外面去，從而提高百姓就醫質量。”

國家衛生計生委宣傳司司長毛群安曾表示，醫師多點執業是為了更好地統籌調配醫療衛生資源，調動醫務人員積極性，方便人民群眾特別是基層群眾看病就醫。

第一執業單位“不輕易放人”

然而現實卻是，醫師多點執業政策落地困難重重。

廣東省作為全國第一個省級試點，試行醫師多點執業一年多時間，只有100多名醫師申請登記，而且均為同一系統內部多點執業。截至2015年4月，北京有超過3000名醫師申請多點執業，占北京執業醫師總數不足5%，但相比過去在數量上已有顯著提升。另一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年底，全國共有4.4萬名醫生注冊了多點執業，而2013年全國執業醫師人數就已經超過200萬，粗略統計，注冊多點執業醫師占比不足2.2%。

事實上，雖然近年來國家紛紛出臺醫師多點執業鼓勵政策，但醫生真正打算多點執業，往往在醫院層面就被卡死。

以浙江紹興某三級醫院下發的關于醫生多點執業的通知為例，該通知明確規定參與醫生多點執業的醫生必須在醫務科備案;院領導、科主任除了雙休日和節假日外，一律不得多點執業;科室其他人員(包括退休留用人員)開展多點執業需經科主任同意。換言之，醫生可否多點執業，須經院領導的批準。2015年出臺的《關于推進和規范醫師多點執業的若干意見》明確，醫生多點執業需要第一執業單位的“同意”“知情”，這給院方很大的彈性操作空間。

全國政協委員、福建省立醫院主任醫師侯建明指出，目前不少的公立大醫院負責人認為醫生的多點執業，勢必造成病人的分流，從而對醫生的第一執業地點醫院造成損失。

“所以院方不一定輕易放人，醫師想多點執業也很困難。”侯建明還表示，“目前大醫院的醫生大多數在超負荷工作，時間、精力都十分有限，這也是醫師多點執業政策難落實的一個現實原因。”

據中國醫師協會2015年公布的《中國醫師執業狀況白皮書》顯示，醫師的工作壓力主要來源于工作量特別大，近53%的醫師平均每周工作時間在40小時-60小時，接近1/3的醫師在60小時以上。在參與調查的三級醫院醫師中，92%的醫師需要加班工作;二級醫院醫師中，79%的醫師需要加班工作;一級醫院醫師中，67%的醫師需要加班工作。

今年3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坦言，多點執業政策在落實中還存在“原單位不放人”等障礙，政策出臺了，但辦事機構設置層層障礙，使好政策懸在空中。

多點執業需要“平衡點”

醫師多點執業落地難，在自由職業醫師周樂今看來，醫生的身份問題不解決，多點執業則很難開展。現行體制下，大多數醫生是事業單位編制內身份。“帶著國有醫生編制下的身份，那就依舊被院長管轄，多點執業的醫生切身利益還是由院長說了算，那就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根據市場的需求去多點執業。”

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骨科主任溫建民表示，多點執業開展不好，原因在于醫院的管理者還是考慮自己醫院的利益，沒有完全考慮到社會效應。

“多點執業的根本為‘自由執業’。目前，自由執業已經成為國際主流模式。”侯建明指出，醫師作為一種衛生醫療資源，不應僅是某一個醫院的專屬，應逐步改變醫師與醫院的依附關系，讓醫師擺脫“醫院固定資產”的身份。

杭州某三甲醫院醫師馬迪則表示，醫師多點執業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第一執業點的利益，院領導多少會對多點執業有些抵觸。“有一次開刀日，全院只做了60多臺手術，而正常情況下得有一二百臺。后來一查發現，那天不少醫師都外出執業了。”馬迪告訴記者，多點執業的落地開展，需要醫師在其他執業點與第一執業點找到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