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島輕軌征地現“本末倒置”：泊里鎮6畝苗木一夜消失

對青島西海岸新區來說，地鐵13號線本是貫穿這個國家級新區的重點項目，但征地環節的本末倒置，卻可能成為這條新動脈的一個栓塞。

經過森林公安部門一個月調查后，青島恒盛石化加油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青島恒盛”)“消失”兩個多月的1902棵經濟苗木，在8月4日有了官方回復。

青島市森林公安局黃島分局方面認為，該事件涉及到青島地鐵13號線重大項目征地，并未涉及違法森林法的行為，為租賃方青島恒盛與土地所有方泊里鎮河東村的合同糾紛。

不過，作為青島恒盛的負責人，胡春玲并不這樣認為，她認為青島恒盛，是經過縣級以上林業部門頒發許可證的林木所有權人，任何征占該林地的單位或個人，在沒有簽訂林木所有權轉移合同的情況下，1902棵林木一夜間被消失，這難道不是盜竊?胡春玲舉了一個例子：“比如我不在家，你沒有鑰匙卻強行入戶，把我家電視機抱走，這是不是盜竊?”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河東村方面稱已提前告知，但青島恒盛卻表示未接到任何告知文件。而在近6畝苗木消失當天，地鐵13號線的施工方在5月27日迅速入場。

對此，法律界人士認為，林業法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占用林地，必須取得縣級以上林業部門的批準，并且在提交占用申請文件時，必須附有林地上林木所有權人簽署的文件或協議。記者在采訪過程中，沒有任何單位或個人出示過上述手續。即便是重大項目，地鐵項目部入場之前，地方政府和租賃方還未談成賠償事宜，有違正常法律程序，“現在明顯是本末倒置了。”

盜伐還是移栽?

即便事情發生在5月26日晚間，但在兩個多月后，胡春玲仍然認為，青島恒盛一夜消失的苗木是被“盜伐”了。

苗木所在土地位于泊里鎮河東村，早在2003年3月，青島恒盛與河東村村委會簽訂123畝土地租賃協議，租賃截止日期為2019年3月17日。

在合同履行期間，青島恒盛將該地塊用作植樹、育苗使用，并取得了林地使用權證。胡春玲表示，今年5月6日，泊里鎮副書記任雙萍找到青島恒盛，提出該苗圃地塊涉及到青島市軌道建設，已被劃入征地范圍。

接下來的5月9日，在泊里鎮政府派員參與下，雙方對現場進行了清點，其中共涉及到5.95畝土地上的各類苗木1902棵，并約定對涉及苗木價值進行第三方評估。

不過，讓胡春玲意想不到的是，在5月26日晚間，在沒有接到任何告知的情況下，1902棵苗木一夜之間“消失”。用胡春玲的話講，這些苗木至今下落不明。

讓胡春玲更為惱火的是，5月27日青島恒盛方面趕到現場報案后，但泊里鎮派出所的民警，并未幫她將現場留下的施工機械和相關人員控制。

值得注意的是，5月27日當天，青島恒盛方面到河東村村委會所要說法，河東村村委書記曲貢軍告知他們，為保證輕軌項目施工，河東村的黨員群眾自發將苗木進行了移栽。

直到6月27日，事情的進展出現了些許轉機。當日，青島森林公安局黃島分局接到由國家林業局轉來的信訪件，由此展開了對青島恒盛丟失苗木的調查。

對此，參與調查的森林公安黃島分局人士告訴記者，在苗木移栽前，河東村曾集體開會研究，然后發律師函，要求對方3日內作出答復。

不過，胡春玲表示，“他們要求作出答復要有一個前提，就是我們收到告知，但青島恒盛方面并未收到任何函件，這樣明顯是盜伐林木。”

據悉，黃島分局在6月27日接到國家林業局轉來的信訪件，由此針對青島恒盛1902棵苗木去向展開調查，但相關負責人稱，該事件并未涉及盜砍、濫伐、毀壞林木等行為。

然而，胡春玲對此并不認同，她舉了一個例子：我不在家，你沒有我家鑰匙，但你卻把我家電視搬走，這是不是盜竊?

按照司法解釋，盜伐林木罪，是指違反國家保護森林法規，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擅自砍伐國家、集體所有或者個人所有的森林或者其他林木，數量較大的行為。

而在非林區盜伐10-20立方米或幼樹500-1000株，或者相當于上述損失，被定義為“數量巨大”的起點，數量巨大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對此，青島恒盛方面認為，消失的苗木已經在數量巨大范圍，應追究相關責任人刑事責任。但黃島分局人士認為，涉事苗木只是移栽，并未涉及非法占有，起于雙方合同糾紛。

糾紛還是誘惑?

在森林公安黃島分局負責人看來，根據警方的調查，青島恒盛與河東村的苗木消失事件，起于雙方的合同糾紛，建議雙方走法律程序解決。

不過，在青島恒盛方面看來，軌道交通作為青島市里的重點項目，在土地征收程序上存在瑕疵，“沒有進行第三方評估，輕軌項目部就入場，這樣合適嗎?”

對此，青島當地一位法律界人士認為，從法律關系來看，輕軌征地是項目部與地方政府協調，地方政府進行征地程序，地方政府找所有權人。

記者獲取的文件顯示，2016年3月18日，青島地鐵十三號線有限公司與泊里鎮人民政府簽訂征地保證金協議，約定在協議簽署30日內支付征地涉及的6605萬款項。

按照約定，泊里鎮政府在保證金支付到位后30日內將相應補償款支付給被征地的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民等相關被征收權利人，并協調權利人將凈地交付給地鐵公司。

上述法律界人士認為，相關程序在履行完后，項目部才能入場，但現在是本末倒置了，項目部入場后，地方政府和租賃方還未談成賠償事宜。

“輕軌線從他(河東村)走，鎮上和地鐵公司有一個協議，但到村里因為達不成協議，但作為一個重點項目，鎮上肯定問村里。”森林公安黃島分局人士稱。

在青島恒盛方面看來，苗木丟失事件，泊里鎮政府是知情的。泊里鎮黨委書記丁逸群，委托副書記任雙萍和副鎮長李德志找過青島恒盛，洽談苗木征收問題。如果苗木丟失事件僅僅是河東村村民的自發行為，難免太過于荒唐。

值得注意的是，河東村村委書記曲貢軍拒絕了記者的采訪要求，并稱上級已有統一回復。而泊里鎮政府、森林公安黃島分局等方面建議雙方走法律程序。

不過，在河東村村委會負責人曲貢軍看來，他們與青島恒盛的合同，因為沒有經村民代表大會，按照土地管理法相關規定，本身就應該解除。

對此，青島恒盛方面并不認同。胡春玲表示，在2016年之前，他們租賃河東村的123畝土地一直按268元/畝向河東村繳納租金，“不承認合同，為什么還要收租?”

黃島政務網的信息顯示，2001年，曲貢軍當選泊里鎮河東村黨支部書記。也就是說，在2003年與青島恒盛簽署土地租賃協議之前，曲貢軍已經上任。

而在2015年11月30日，河東村委向青島恒盛發布終止土地租賃合同通知書，原因是青島市城市軌道用地及泊里大集整體搬遷，需要占用該地塊，雙方應賠償數額懸殊，多次商談無果。

對于該通知書，青島恒盛方面于2015年12月2日發送告知函，對河東村單方面的強制對青島恒盛制定補償標準或者采取恐嚇的方式并不認同。

而在青島一位地產界人士看來，隨著地鐵的修建，沿線的土地價值勢必會有巨大升值，而利益的誘惑，可能是地方政府執意解除合同的直接原因。

《大眾日報》文章提到，2014年6月，國務院批復成立青島西海岸新區，隨后，在省、市的支持意見中，泊里鎮小城市建設被納入發展重點。

2015年，依托輕軌R3線泊里站，泊里鎮規劃占地500畝的地鐵商務區。為給泊里鎮注入活力，青島西海岸新區總投資57.05億元的33個重點工程項目在這里落戶。

在上述法律界人士看來，雙方合同仍未履行完畢，河東村甚至是泊里鎮政府，明顯有借地鐵征地之名尋求利益最大化、踐踏其他權利人利益之嫌。

政府在落實重點項目同時，如何保護其他投資者、納稅人的合法利益，同樣也是關乎社會穩定、國計民生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