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在四川省岳池縣羅渡鎮渠江畔,江河號子(渠江船工號子)代表性傳承人李文廣(中)帶領川江號子愛好者在唱號子。 中新社記者 張浪 攝
掌握號子在各種水勢的運用后,李文廣在16歲那年成為號子頭。據他介紹,船工需要通過號子統一動作、控制航速,無論是下水扳橈或上水拉纖,行船時號子總是連綿不斷。有時遇到大船上岸,數百名船工會排成長陣匍匐在岸邊拉灘。號子頭根據水勢、風向吼出不同號令,船工們則在奮力拉灘時,回以震天撼地的唱和。
對于“一聲號子我渾身是汗,一聲號子我渾身是膽”的川江船工來說,號子不僅是音樂和方向,也是與激流險灘搏斗的武器。“19歲那年,我負責的木船突遇暗流失去方向,當時雷雨大作,伸手不見五指。”李文廣回憶,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將號子變為音調急促的“抓抓號子”,讓船工手腳趴地,方穩住船只。
待船工們掌握木船方向后,李文廣又用“沖沖號子”讓船工們齊心拉船上岸。可能經歷了太多九死一生,鎮定自若的船工收纖后笑稱,“今晚得多喝二兩”。
號子也不盡是雄渾悲壯、高亢尖利,李文廣與船工們日常行船所唱的號子,有大量詼諧幽默、記錄沿岸風物的唱詞。這些號子較多套用川劇唱腔唱詞,讓船工在平靜無險的長河段中被號子吸引,忘記疲勞。
在木船上出生、長大的女船工向光榮回憶,小時候最愛聽同為船工的母親唱“下水”“數板”號子,每當聽到“嘉陵風光如錦繡,各家碼頭有好吃頭”“川北涼粉拌麻油,沿口蹄花份量夠”等唱詞,就感覺自己通過號子窺見了船之外更大的世界。
新中國成立后,隨著長江整治激流險灘變少,以及現代航運發展,木船漸漸被機械船舶替代,船工們洗腳上岸,但川江號子卻從水中唱向了世界舞臺。
1955年,中國音樂工作者在世界青年聯歡節上演唱川江號子獲得金獎,川江號子從此蜚聲世界。1987年,川江號子在法國阿維尼翁國際藝術節上驚艷聽眾,被法國媒體認為“不輸于在國際上成名已久的伏爾加船夫曲”。
2006年,三峽大壩全線建成蓄水,川江航道通過能力顯著提高。同年,“川江號子”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當下,各類川江號子傳習所在不同碼頭成立,一如數十年前不同川江水系所孕育的紛繁號子。作為江河號子(渠江船工號子)代表性傳承人,李文廣和老船工在當地成立了渠江號子傳習所。除每周六在渠江畔吼上一嗓子,李文廣還多次前往四川大學等學校授藝。
如今有近百名川江號子愛好者加入渠江號子傳習所,其中絕大多數是老船工與船工后代,包括李文廣的孫子、在岳池縣當保安的“95后”小伙李鎮威。“一開始只覺得爺爺唱的號子好聽,但真正知道船工的故事,再聽爺爺們的號子,那種感受又不一樣。”李鎮威說。
“嘿咗!嘿咗!”滾滾江水東流去,但萬千江河船工的悲歡,以及他們的號子,刻在這片土地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