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游戲 電視劇;權力的游戲 電視劇情簡介
喬治·R.R.馬丁上世紀90年代開始創作“冰與火之歌”系列,《權力的游戲》是他在1996年出版的第一部的標題。雖然在2011年改編為電視劇之前,“冰與火”系列就已經累積了不少讀者,但它成為一個世界級的文化現象,仍仰賴HBO制作的這部電視劇。原著、電視劇以及它擁有的無數粉絲,彼此成就了一個幻想宇宙,改變了電視劇這個行業,也在持續地引發政治、社會及性別等層面的嚴肅討論。
記者/駁靜
《權力的游戲》第7季劇照,丹妮莉絲和雪諾在此季結成聯盟
對大結局的暢想
此時此刻,離《權力的游戲》第8季也就是最終季4月14日開播倒計時兩天的時間點上,我復習了重要知識點,又忍不住重看了一遍第7季。雪諾終于和“龍媽”丹妮莉絲睡到了一起,史塔克姐妹終于殺掉了“小指頭”貝里席,詹姆終于離開了瑟曦。夜王率領異鬼軍團攻到了長城腳下,騎著從雪諾手里俘獲的龍,將長城燒出一道口子,軍團長驅直入,掛在維斯特洛人嘴上的“winter is coming”(凜冬將至)終于在這季改口成為“winter is here”(凜冬已至)。在過去的7季中,9000多個次情節也最終匯入兩條主線:一是雪諾和丹妮莉絲結成聯盟,對抗瑟曦和攸倫;二是異鬼大軍對抗全人類。
第8季作為最終季,許多疑問會被解開,在第8季開播之前,讓我們來共同預測幾個重要問題。
首先是,雪諾(Jon Snow)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Daenerys Targaryen)會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大概率是不會。預告片中,這對新晉戀人懷著事業與感情雙雙聯合的美好心情,前往臨冬城,卻對彼此的真正關系“know nothing”(一無所知)。臨冬城中,布蘭和山姆都在,他們必然要將兩個重大消息分享給二位,一個是,丹妮莉絲是雪諾的姑姑,另一個是,雪諾才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合法繼承人。這意味著,丹妮莉絲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定位是錯誤的。一對姑侄關系的情侶剛剛在一起,就要面對“江山還是美人”這樣傳統的復雜命題,很難講他們的感情會走向何方。
丹妮莉絲會懷孕嗎?過去幾季里,“我無法生育”是丹妮莉絲的口頭禪,所以支持這個“flag”倒會是一個相對安全的預測。另外,瑟曦暗示給觀眾的懷孕訊息,是真的嗎?我猜測是假的,這是她對小惡魔耍的手段,以便讓他誤以為她尚有一絲人性。
小惡魔的目的是什么?就在雪諾敲開了丹妮莉絲的門后,他站在房門外盯梢,發現(自己愛著的)女王跟(曾交過心的兄弟)雪諾在一起后,臉上變幻莫測。自打他跟了丹妮莉絲,成了她的軍師,以往總是展現智慧的頭腦屢屢失策。小惡魔一定不只是“嫉妒”那么簡單,他還有別的什么打算?他作為蘭尼斯特家族一員的身份,弒父后背叛家族,如今又以敵對陣營軍師的身份與他姐姐瑟曦談判,馬丁的原著中是否給他安排了隱秘的真正身份?
誰會死去?第7季死掉的重要角色并不多,是不是把“配額”留到本季了?每個人的命運都岌岌可危。從人物弧光來看,諸如瑟曦這樣一類人更加篤信復仇是他們的使命,而珊莎等人卻逐漸擁有了更開明的洞見。在整個人類要為了生存與異鬼大戰的趨勢下,開明者的生存概率或許會更高。
至于誰會最終坐上鐵王座,這是《權力的游戲》寫在標題里的終極命題。誰會成為最后的王者,是雪諾、丹妮莉絲、瑟曦?還是說,最終夜王在凜冬中殲滅全人類,把這場曠日持久的權力爭奪戰,置入“地球毀滅”的隱喻中,消解所有的勝利與失敗的意義?畢竟,在過去7季中,人們為了勝利,已經干了很多殘忍的事。血統純正名義下的兄妹通奸,信仰名義下父親對女兒的焚燒祭神,擁有魔法的龍被各方用對待的態度使用……很難想象,在戰爭的最后,我們會給予任何一個坐上鐵王座的英雄以發自內心的歡呼。或許,我們至愛的雪諾會成為法理與人心的眾望所歸者,艾莉亞、詹姆都會獲得象征騎士精神的獎章,但這種勝利的滋味一定會帶著苦澀。
在這個被Netflix徹底改變的流媒體時代,美國播出的電視劇數量從2011年的266個,增加到去年的495個,增長了86%。即便如此,《權力的游戲》本周開播的最后一季,受到的來自全世界的關注,仍然令同行羨慕。它過去已經累計贏得比任何系列電視劇都要多的獎項(包括三次艾美獎劇情類最佳劇集)。它當然是HBO歷史上最受歡迎的節目,也是過去10年中全球最受關注的節目之一。如果將線上觀看統計進去,第7季平均每集的觀眾人數超過3000萬。
人們曾在《權力的游戲》播出之初對其每集的平均成本津津樂道——最初是500萬美元一集,后來逐漸增加到1500萬美元一集。此后不久,Netflix和亞馬遜這樣的互聯網公司以更大的手筆,起碼在“敢花錢”這方面輕易地蓋過了HBO的風頭。Netflix曾于2013年高成本制作了歷史劇《馬可·波羅》,只不過反響平平。爾后,亞馬遜擲2億美元重金買下了《指環王》的電視劇改編權(這還只是版權費)。
《權力的游戲》成了從業者都想做成的“產品”,也因此,它為電視劇制作推開了一道“電視劇大片時代”的門。即便是一些并沒有顯而易見CG視效的電視劇,隨著這股風潮,也能獲得更多制作成本,比如像《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這樣的喜劇。對HBO自己來說也是如此,這家曾以《欲望都市》和《黑道家族》出名的電視臺,從前不敢想象會制作如此龐大的史詩題材電視劇。
電視劇與電影之間,原來有鮮明的分野,但這條界限在《權力的游戲》時代逐漸模糊化,最明顯的例證是,像伍迪·艾倫這樣的電影大師,也開始拍電視劇了。這是觀念上的一個巨大改觀。“與之相對應的是觀眾的期許。”福克斯電視(Fox Television Group)的前主席紐曼分析說,“從前當然是不同的,但如今你能感覺它們在互相滲透。而《權力的游戲》是這個過程中的關鍵推動者。”
將電視劇拍出電影質感,《權力的游戲》是第一部以巨大成功證明這條路行得通的劇,它鼓勵同僚們施展想象力,不論視效層面,還是角色與劇情層面。劇情層面,指的是《權力的游戲》著名的“沒有人是安全的”策略。早在第1季,《權力的游戲》就證明了自己在“殺伐決斷”上的果敢,奈德·史塔克分明就是男主角,說被砍頭竟就真的砍了,“主角光環”徹底失效。著名的“紅色婚禮”更是一口氣殺死了史塔克家族中三位重要成員。
隱喻的“沃土”
無論從什么角度,《權力的游戲》都是一部世界級的電視劇。再加上馬丁的原著以及粉絲文化,這個文化現象開始受到學者們的嚴肅對待。英國人文學術期刊《批評季刊》(Critical Quarterly)曾以整期討論該劇,從地緣政治、社會與性的角度梳理這個幻想世界中的隱喻。
馬丁1991年開始創作時,社會對“氣溫變化”這個議題的討論還比較少。故事中,維斯特洛大陸各個領袖與統治者之間爭權奪利、復仇血恨,沒有人把“凜冬將至”視作真正的威脅。異鬼的傳說游蕩在大陸之間,可人人都以為這只是個嚇唬人的把戲。馬丁在被問及此題時也同意讀者在“冬日”這個意象中尋找到的對位關系:我們在討論重要的議題,外交政策、社會公正、工作機會,這些的確很重要,可如果我們的城市沉入海底,這些問題就變得分文不值。從這個角度來說,氣候變化才應該是下一次總統大選應該優先考慮的東西。
有意思的是,第7季結尾,詹姆與瑟曦分道揚鑣,就是因為在這個問題上立場不統一。也正是在這一季當中,異鬼作為“氣候變化”的投射變得異常清晰。這種清晰當然也是因為,近20年,影視劇對觀眾已經進行了多輪“末日世界觀”的教育,以至于當那面守護北境的長城被撕出一道口子時,我的觀看感受與《2012》這類末日題材的電影是一樣的。全人類的命運就在此刻被一道分水嶺劃入危機,此后的毀滅就像電影中勢必會消融的冰川一樣,無法逆轉。就看有沒有英雄能夠挽救頹勢。
擺在維斯特洛人面前的,正是這樣一個“共同對外”還是“保全自己”的選擇題。顯然,各人的選擇目前來看是清晰的,瑟曦只顧及她的蘭尼斯特家族,詹姆以背叛她的姿態遵守諾言出兵。而雪諾和丹妮莉絲結盟抵抗夜王的決心也已堅定。所以另一個值得期待的劇情是,哪一場大戰會先發生,鐵王座之戰,還是拯救人類命運之戰?
就像“氣溫變化”的對照是馬丁意料之外的,他開始創作《冰與火之歌》,也非有意將這部幻想巨著打造成公共討論中的“隱喻的沃土”。
自第6季開始,電視劇《權力的游戲》首次完全脫離馬丁的原著,這為它與當下現實產生更多關聯提供了便利。不論編劇是否刻意為之,這一季當中女性的征服者形象非常突出。尤其是在當時那個大選之年,人們甚至可以在《權力的游戲》當中找到希拉里的若干個切面。
比如希拉里與丹妮莉絲身上的某些共同特質。丹妮莉絲嫁給了多斯拉克人的領袖卓戈(Drogo),成了“卡麗熙”,即第一夫人。她在丈夫死后走進火場,涅槃重生,此后便在成為統治者的路上“開了掛”,順利地收獲民心,收復領地。她的政治理念是溫和的,她想為臣民帶去和平安穩的生活,減少殘暴與虐待。可私下里她的性格又絕不溫和,總有一股氣吞山河的野心,她說:“我不會去阻止歷史車輪,我要擊碎車輪。”
可以這么說,馬丁所想象的維斯特洛大陸,人物眾多,世界觀宏大,這些都為不同的語境提供了足夠的延伸空間,人們能在這個空間里周到而全面地去討論政治與社會議題。
性別政治
除了兩位女王,《權力的游戲》中還有諸多女性“狠角色”。鐵群島女繼承人亞拉·格雷喬伊,好斗、粗魯、隨興且身手很好的同性戀;還有女騎士布蕾妮,她長相丑陋,身材幾乎跟男人一般高,因為心志堅定和忠心不二而受到喜愛。她們都是與外界對自己的性別期待不一致的女性角色。
當然還有艾莉亞·史塔克。最開始,我最喜歡看的故事線就是小艾莉亞這條。我喜歡看她跟長姐斗嘴,諷刺珊莎,調侃她“行止端莊,目標是嫁給王子,將來成為王后,以賢德服人”,那也不過是“牽線布偶”,總體來講是愚蠢的。我喜歡看當母親和姑姑都在教她三從四德時,父親奈德給她請了師傅教習使劍,哥哥雪諾特地為她量身打造一把“縫衣針”小劍。但其實全家人對艾莉亞的要求與對珊莎無異,奈德告訴女兒:“將來有一天,你會嫁給一個爵位繼承人,住在城堡里,生幾個孩子。”小艾莉亞說:“不,我不會。”
艾莉亞這種自由意志很符合當代觀眾特別是女性觀眾的自我投射。珊莎這個角色,也顯然是到了后期才受到更多喜愛,遠多于早期那個“恨嫁的小姐”形象。只不過,或多或少,《權力的游戲》還是在這些女性角色成長過程中加入了一些弗洛伊德式的成因。比如亞拉的父親有明顯的“厭女”行為;珊莎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嫁過兩個待狂,在這些人造成的心理殘害中,她才對自己的角色有了清醒的認識。
把這些個性多樣的女性角色放在一起,《權力的游戲》中涉及的“性別”議題牽涉廣泛,的確制造出了一種“合唱”效果。這些合唱的聲音,在女性主義這個領域內引發過許多現實層面的爭論。
3年前,第5季第6集中,珊莎被迫與波頓家族的拉姆塞聯姻,又是一場“舔血預警”的婚禮。變態的“小剝皮”拉姆塞在大婚夜強暴珊莎,還強迫與珊莎一起長大的席恩在旁圍觀。這場原著中并沒有的戲引起了強烈反對,HBO這樣做有必要嗎?觀眾們看著長大的珊莎,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與現實生活的邊界早已模糊。觀眾和媒體發表了許多觀點,試圖論證這場暴虐的戲如何沒有必要。
以至于馬丁都站出來接受采訪。他說:“如果你描寫一場戰爭,盡是英雄殺掉怪獸,而對性暴力避而遠之,那這就是極不誠懇的。不幸的是,至今仍是戰爭的組成部分。我不認為我們應該假裝它不存在。”
這場爭論發生在2015年,離甚囂塵上的“MeToo”運動尚有時日。
兩年后,第6季的權力結構發生一次輪轉。觀眾發現,各大家族的掌權者似乎都成了女性。丹妮莉絲不必去說,她原只是被兄長拿去交換軍隊的,一步一步成了塔格利安家族的繼承人,擁有龍、軍隊和宣誓的效忠者。蘭尼斯特家族的瑟曦在兩個兒子都死去后,成為女王。臨冬城城主由珊莎獲得。甚至熊島的莫爾蒙家族那位幼小的城主,似乎也是為了“取悅”女性主義者。
但《權力的游戲》在性別政治上的探索并未止步于“為女性賦權”。第6季發生了一個格外有沖突力的畫面。
梅麗珊卓是一位女祭司,她年輕、漂亮、性感,并且擁有預言能力。一頭紅發的她,也經常一襲紅衣。第6季中,正是這位顯然會巫術的美女祭司復活了男主角雪諾。沒想到的是,漂亮了好幾季的梅麗珊卓,突然在屏幕前變成了衰老異常的女人。電視劇對這一場的處理很妖異,燭光、鏡子與閨房,氛圍是曖昧的,沒有觀眾會提防到,這個前一秒還是漂亮到令人不敢直視的女人,下一秒會毫無征兆地變成一位赤裸的老婦人。
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感到非常震驚。這種震驚并不僅僅來自劇情設計上的反轉,更多的沖擊力其實來自畫面本身。我搜索自己過去的經歷,是否曾經目睹過衰老女性赤裸身體的場景?答案是沒有。就像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大部分普通人,由于私密性等原因,我們很少有機會能在現實中碰到這樣的畫面。唯獨有可能目睹此景的地點之一或許是公共澡堂。但即便在那樣的場合里,也不至于看到HBO所選擇的老者身體,那是一個對“衰老”進行夸張處理的畫面。
后來我在《大西洋月刊》上讀到的一篇文章,提出一種能解釋觀眾對此畫面感到不適的社會學原因。這篇文章的作者梅根·加伯寫道,梅麗珊卓的衰老形象是“不和諧”的,因為公眾審美不會去刻意表現衰老丑陋的女性身體,《權力的游戲》之外的真實世界里,沒有一個文化環境會讓它的受眾有機會去長久地凝視它。
馬丁在原著中,用“glamor”(魅惑)一詞形容梅麗珊卓。她侍奉的是光明之王,代表著“魅力與幻覺”。這幾乎是在說,“魅力”這個東西,是魔法的工具。魔法,意味著“欺騙”。梅根·加伯寫道:“梅麗珊卓的魔法幻象是一種現實魔法的極端形式:許多女人都在以各種辦法盡可能地維持年輕與漂亮。”
女性在年輕漂亮這件事上付出的努力,面臨的不是鼓勵,而是嘲笑和質疑。那些因為注射肉毒桿菌而僵硬的臉,總會被大眾嘲笑,與此同時,“不加修飾地老去”似乎又成了新的美學標準,是“勇敢”的代名詞。只不過,社會更欣賞“老去”的前提仍是“優雅”,像梅麗珊卓脫掉魔法后近乎粗野和原始的“衰老”,當然令人心頭一震。
微妙的是,HBO在揭示梅麗珊卓的年齡真相時,態度是調侃的,似乎在說“哈,給你們看個老女人”,而不是“這個女人一直在撒謊,應該譴責”。它所展演的奇觀,性質與劇中噴火的龍、藍眼睛的夜王無異。這恰恰是《權力的游戲》對這個社會的性別政治的深刻理解:各種熒幕畫面持續地捕捉年輕漂亮的女人,心懷對衰老的恐懼,而永遠年輕漂亮像是一個矛盾的陷阱,表面譴責實則默許,由整個社會的期望共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