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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犢子”,是所有動物的天性。尤其是山林中的猛獸,其性尤毒。而所有的猛獸之中,狼“護犢子”最甚。如果你招惹了它的孩子,那么母狼肯定會和你不死不休。
在長白山的大荒溝中,張炮和齊炮隱藏在狼窩對面山坡上的巨石后,窺探著狼窩,耐心地等待著母狼離開。他們不敢走動,因為狼是非常警惕的動物,比狗都機警得厲害。即便睡著了,狼也睜著一只眼。
此時,大荒溝中靜謐無風。齊炮還是不放心,因為狼的鼻子特別好使。它能順風嗅到幾里地外的氣味。而兩位獵人相距狼窩不會超過五十米。于是,齊炮將自己的手指在口中蘸濕了唾液,豎在空中感受一下風向。
張炮耐心地看著他操作,低聲問道:順風還是戧風?
齊炮又感知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風太小,感知很困難。我們好像是在狼窩的下風口。
張炮說:只要不在狼窩的上風頭就行,否則咱倆還得換地方。但是一旦換了地方,能不能看到狼窩就不一定了。
齊炮說:關鍵是我倆一挪動,就會弄出動靜來,這么近的距離,肯定會被母狼感知到。那時就怕孩子因為母狼受驚,受到傷害。這狼鼻子和狼耳朵,靈著呢!
過了一會兒,狼竟然還是沒有動靜!
張炮忽然低聲說:我們倆獵人竟然糊涂了。狼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了。它摟著孩子肯定睡著了。
齊炮說:肯定是這樣。狼是晝伏夜行的動物,我倆卻都忽略了。它方才出窩,肯定是打食去了。估計這孩子需要很多奶水吃。母狼只好白天也外出捕食,否則供不上他。
張炮說:你說得對,但是,你忘記了,狼在生崽子后幾乎不分白天黑天的捕食,這是它們的習慣。不勤快點兒,那些狼崽子就喂不飽。關鍵是,這孩子咱倆救還是不救?
齊炮說:救,一定要救。孩子在狼窩里長大怎么得了?說不定就會變成“狼人”呢!
張炮大吃一驚,低聲說:那可不了得。變成“狼人”,不就成了妖怪了嗎?我聽說老輩人見過,那“狼人”實在太可怕了。
齊炮說:我聽我爺爺曾經說過,這長白山里大概鬧小前(上世紀二十年代)有過“狼人”。那“狼人”不穿衣服,渾身長毛,站起來是人的樣子,但腿有些佝僂,用四條腿跑路,像狼一樣嚎叫。他常常跟著狼群跑,也像狼一樣攻擊人畜。
張炮說:我也聽說過,那“狼人”的樣子有些瘆人。
齊炮說:爺爺還說,后來有個老獵人的家受到狼群攻擊,被迫開槍打死了一個帶頭的“狼人”。狼群看到“狼人”被打死,立刻瘋了一樣開始對老獵人家發動攻擊。后來,附近的獵戶聽到槍聲和狼嚎,都趕來支援,土槍洋炮一齊開火,才算徹底擊退了狼群,并趁機把這群狼打了個落花流水,這才把它們遠遠地趕開。否則,不知出什么后果呢!爺爺說,血洗了屯子都說不定。
張炮問:沒聽你家爺爺說,后來確定那狼人是什么東西變的了嗎?
齊炮說:爺爺說過,那時候,遠遠近近的人都去看稀罕呢。后來,老獵人們左看右看那“狼人”的樣子,也斷定不了是母狼和人睡覺生的“狼人”,還是狼捋走了人的孩子長大變成“狼人”的。最后大伙兒決定:一把火把這“狼人”燒了看骨頭。最終附近的老獵人們湊到一起,看那火燒完的“狼人”的手骨、腳骨、臂骨、腿骨和腦顱骨。爺爺說,那骨頭簡直和人的骨頭毫無二致。
張炮看看野狼崴子里靜悄悄的狼窩,說:看來,這孩子真不能留在這狼窩里,趁早把他救出去,送給沒孩子的人家。趁著他還小,不懂事兒,不會說話。否則一旦會走、會跑了,說不定真就成了“狼孩子”,再大些,就是你家老爺子說的怪物——“狼人”了。太可怕!
可是,兩人向狼窩看去,母狼依然沒有離開。孩子好像在母狼溫暖的懷抱里也睡得很香。因為他一點兒也不哭。
齊炮嘆口氣說:耐心等吧。張炮點點頭,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如今想救這孩子,不等狼離開如何救,硬搶嗎?不打死母狼根本就搶不出孩子來。所以,兩個獵人統一了意見,看在它喂養這孩子的份兒上,這次絕不殺害這只母狼。
狼窩里的孩子沒有醒,因為沒有哭鬧。母狼也沒有離開。
為了不傷害母狼,更為了避免惹怒母狼引起麻煩,兩位獵人決定耐心等待,等待母狼離開狼窩時再動手。
閑來無事。二人開始低聲討論這孩子是哪來的:人和這母狼睡覺,然后母狼生了這孩子的事兒,被他們一致否定。因為即便這只母狼和人睡覺了,也不一定能生出純粹的人的孩子。這孩子可是渾身無毛,五官清秀,四肢健全。即便母狼能生出和人睡覺后才有的孩子,也應該是半人半狼的樣子——或者臉像人而身子像狼,渾身長毛;或者臉像狼,長嘴尖耳朵,而身子像人。最后的結論:是狼把人的孩子叼來養著了。
這個野狼為什么能哺育人的孩子?兩個獵人推論的先決條件是:這條母狼生過狼崽子,后來狼崽子死光了。它想狼崽子想瘋了,才偷來了人的孩子,以代替自己的狼孩子養著。
剩下的問題就是:它偷來的孩子是誰的?
兩人憑經驗首先肯定:這個孩子不會從遠方偷來,太遠的距離狼叼不動。再說狼都有自己的地盤,不可能到別的狼的地盤去偷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偷的大荒溝附近幾個村屯的孩子。
張炮分析說:第一,沒聽說誰家丟過孩子。若是附近誰家的孩子丟了,被狼叼走了,消息會很快傳開。第二,這孩子太小,既不會爬,也不會走,只能在炕上或者搖車中睡。那么,這個孩子肯定是狼從人家的炕頭上或者搖車里偷走了孩子。但是,無論如何,誰家丟了孩子,大家都會幫著到處尋找。因而消息會很快傳開。可是,今年一直以來,附近所有村屯都沒有這種信息傳播呀!
齊炮分析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從關內來東北逃荒的夫妻,孩子養活不起了,只好丟棄在村頭路邊,父母繼續逃荒前行。這種可能性很大,但是父母不好尋找了。
張炮說:所以,這個孩子一旦救出,就要找到相當的人家收養。
謝天謝地!大約半上午的時間,母狼終于睡醒了。它像狗一樣地抻抻懶腰,走出狼窩,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嗅了嗅,然后圍繞著狼窩大約五十步范圍內轉了一圈,又回到狼窩。
張炮說:這狼也太小心了!齊炮說,它這是拿著這孩子當命呢!
此時,狼細心地看看孩子,伸出舌頭在孩子的臉上舔了舔。看看孩子沒有醒,它便用嘴巴叼著那件大布衫兒,把孩子蓋好。那樣子,活像一個母親,奶奶。它看了一霎孩子,才走出狼窩,對著整個大荒溝仰著脖子長嚎一聲,慢慢離開了狼窩。
兩位獵人發現,這母狼對這嬰兒十分在意,幾乎是三步一回頭的樣子。
張炮說:真想你說的:它拿這孩子當命呢!
兩個人繼續耐著性子等待著。
大約有抽一袋煙的工夫后,兩人確認狼已經走遠了,才快速跑到狼窩前。
孩子在枯葉鋪就的狼窩中睡得正香,小嘴直吧嗒。
張炮急忙用那件又破又臟的大布衫兒,把酣睡中的孩子包裹好,抱在懷里。齊炮則警惕地端著槍跟在后邊。他要隨時準備著母狼回來發現孩子不在了,然后循著氣味追蹤而來。那時,必是一場惡戰。
還好,他倆穿山越嶺,一路疾走,沿途既沒有遇到猛獸的阻擋,也沒有遭遇那條母狼的追擊。
他倆一邊走一邊商量著,最后決定:把這孩子就送給鄰居老董頭。老董年近五十,但老兩口沒有孩子,很想抱養一個,可惜村民再窮也舍不得自家的孩子送人。兩人從二十多歲寂寂孤孤地過到送走四十奔五十了,還是沒有收養成一男半女。這孩子送給他們,兩人準樂的了不得。更重要的是,這孩子不會遭罪。
兩人認為離大荒溝越來越遠,母狼不會追來了,于是說說笑笑地正前行間,忽然,一聲悠長的狼嚎從身后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齊炮聞聲一愣,懷疑地說,不會是那條母狼追來了吧?
母狼追勢甚猛。齊炮的話剛說完,母狼已經箭射而來,而且不顧一切地直撲抱著狼孩的張炮。
此時,張炮懷中睡著的狼孩,忽然聽到母狼的嚎叫一下子驚醒了,而且拼命掙扎著嚎哭。母狼聽到孩子的哭聲,追捕得更加勇猛。
齊炮說道:狼呀,我念你喂養這孩子有功,不想傷你性命,你卻不依不饒,那就對不起了,說罷槍口對準母狼正要摟火。幸虧張炮及時地一推他的槍口。“砰”地一聲打向一邊。母狼被嚇了個跟頭。
狼最怕的是。第一,的響聲太大,猶如霹靂,振聾發聵,令狼聞而生畏。第二,發射時噴出一溜火光,似乎有燒灼萬物之威。狼是最怕火的動物之一,所以,齊炮的槍一響,就把它嚇了個跟頭。狼孩雖然要緊,但自己的性命更加要緊。自己的性命沒了,如何救得了狼孩?看來,母狼算明白了這個賬。它似乎害怕這兩個獵人再給它一槍,那時候這小命是否能保,可就不好說了。
識時務者為“俊狼”!為了奪回狼孩子。這只母狼不得不暫時妥協,于是,它怒吼一聲,狼狽地逃竄回森林中去了。
張炮說:本想偷偷摸摸地把這狼孩抱回去。沒想到,到底被它循著味道追上來了。
齊炮無奈地說道:沒辦法,欠賬總要還的。誰讓咱們抱了人家的狼孩子呢。咱們還是快回屯子,等候這只母狼來報復吧!
于是,兩位炮頭,警惕地抱著孩子,快速地往屯子里趕去。(作者簡介:王天祥,山東青島人,高級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旅游文學、報告文學、歷史文化、旅游文化、詩詞賞析、企業管理、市場分析、成功學、人才學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