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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溪那邊》:隱秘幽微的詩學地理
文/翟月琴
(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
繼詩集《賦形者》、詩歌批評集《隔淵望著人們》、譯著《我曾這樣寂寞生活——辛波斯卡詩選》之后,胡桑又積釀出一洼散文沼澤地。這本流溢著詩性的散文集《在孟溪那邊》,看似是跨文體的嘗試,實則碾走出一條隱秘幽微的返鄉之軌。
走出孟溪村的胡桑,從新市鎮、德清縣、湖州市而后走出浙江,小小的足印行遍西安、上海、泰國與歐洲。這張逐漸擴張的地圖里,故鄉孟溪縮小而后模糊,像是一塊赤紅的印記若隱若現,終淪為回不去的夢鄉,“故鄉在霧中迷失了自己,永遠是異鄉”(《褶皺書》)。同樣是書寫故鄉,與描繪風土人情圖、歷數家鄉變遷史的寫作思路不同,如今生活于上海的胡桑,自知令他魂牽夢繞的孟溪已無法還原,他試圖尋找的是一種講述故鄉的方式。
走進讀者視線的胡桑,首先是一位詩人,他自然注重語詞的朦朧多義性。于是,探視這條返鄉的軌跡,不妨從他的筆名“桑”隱含的多重意蘊開始。“桑樹在我內心深處已改變了我對待世界的方式”,事實上,桑樹內部與周邊蜿蜒的空地,共同環繞出胡桑的生活、思維和情感的結構性空間。桑樹里隱藏著巨大的洞穴,寫作的人穿梭其間,像是帶著探秘的使命,感受為萬物命名的樂趣,也獨享揭示生命秘密的深邃。桑樹與桑樹之間,被水田區隔,桑葉誘惑著知識的采摘者往返其間,運送著且儲存住那些奇特的命名,漸漸成為日后寫作時最熟悉的語詞。站在桑樹下,仰面望去,桑樹又通往更縱深而高遠的空際,他像是一粒渺小的種子幻想著無法企及的樹尖,又以營養液滋養著幼小的身體款款成長。如果說“桑樹之前”是兒時最無慮而單純的時光,與“桑樹之前”的童趣不同,“桑樹之后”則指向另一個地域,更意味著新的開端。離開桑樹地,去另一個小鎮讀書后,他求知、感受與創造,用語詞編織出一幅幅想象的地圖。
意象同樣備受胡桑的青睞,以至于客觀物境裹雜著主觀情緒,成為孟溪那邊最迷人的風景?!兑雇淼男揶o》一篇里,風物與文字建立起奇妙的關聯,“魚和煙花是引發我狂野性格的物質,他們就像這個世界一對美麗的”。盡管胡桑沒有全然透露魚的象征意義,我想,大概是生于水鄉卻怕水的緣故,胡桑艷羨魚兒暢游水中的靈動、自在與輕盈。像是一種靈物,遍布水池的魚兒種類繁多、特性各不相同,它們隨性翻轉身姿,探索著奇妙的水底世界,顯得神秘莫測。煙花的種類也格外豐富,可以在天空變幻出無窮的色彩和形狀,是孤獨的人最期待的奇妙景觀,因為“焰火可以改變夜晚的形式”。在俯仰之間,一來,豐富的命名猶如語詞的饋贈,“賦予一個名字,猶如接受一份贈禮”(《命名》);二來,河底的黑暗與天空的深邃,是潛藏在晦暗世界里的欲望,與書寫的迷狂狀態正相契合;三來,未知的世界,永遠充滿著驚異、恐懼與美感。基于此,非同尋常的感受與想象力,使得魚和煙花或是作為觸覺器官,或是攜其同游于水底天空,最終替代他完成勘探之旅,像是他的詩《語詞》提到的:“一口向人世挖掘的井,/會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所占據,/我只能通過敏感的舌頭探尋道路。”
然而,涉及這片土地上的風物,胡桑卻沒有賦予其植物學的意義。他不擅長以觀光者的姿態抒寫自然風景,也沒有文人賞玩的雅趣,亦無心鋪陳歷史文化或逸聞趣事,而是更在意個人化的表達。他狀寫浩瀚肅靜的雪景、芳香四溢的夜來香、柏樹下陰森的墳墓,都報以回望的感傷情緒?!叭f物終有結局,卻必須有所挽留”(《褶皺書》),或許是帶著這樣的心緒,他的筆觸顯得異常柔軟,聯動著個性化的情緒。這種感性化的書寫,既沖破了空間的隔閡,又引起異鄉人的共鳴,還喚起80后的集體記憶,受到其情緒感染的讀者,難免陷入眷戀不舍的情懷。然,他眼見著在孟溪那邊,“時間涂抹著世界,事物記憶人們逐漸地面目全非”,深知感傷是最無力的情緒。他以為,故鄉雖然失去了原初的模樣,但憑借想象,從摧毀的碎片里撿拾磚瓦,足以建構出一座創造性的故鄉。從這個角度而言,所謂的追憶,可視為心理補償;無用的感傷,又釀制著規避甚至是抗拒現實的情緒。
除了寫物,胡桑也聚焦于故鄉里的人。首先,從選擇的對象來看,令他感到最熱情親切的,不是喋喋不休的鄰里,而是那些沉默、簡單而聚集著巨大能量的人們:“我也寫過人,卻是瘋子、乞丐和商販,他們或者和我一樣語言混亂,或者只要幾個簡單的詞就可以完成交流?!逼浯?,從寫作的特色來看,他沒有化身小說家描摹外貌和刻畫性格,而是透過詩化的處理方式點亮細節。對于聲音記憶,又尤其敏感,譬如喚一聲“生鐵補鍋子”、再聽到“吱吱聲和一團水汽”,便喚醒了補鍋匠的記憶;譬如雜貨販的笛聲和紹興乞丐的蓮花落,是童年記憶深處最迷戀的兩種音樂形式;譬如乞丐生硬的北方口音,總是激起他的好奇心;譬如瘋子壽昆吹著桑樹皮喇叭唱花鼓戲、編排著一串串謎語歌謠,像是回到了口耳相傳的古老時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孟溪水鄉的人們雖然形象模糊了,但聲音依舊清晰可辨,連綴出看似卑微卻始終無法遺忘的生命傳奇。
顯然,胡桑筆下的孟溪已不是一處地景,是搭建個人與傳統之間的詩學地理。全文充斥著個人經驗,逐漸顯影的家族圖譜,世代承襲的日常生活,夾雜著傳統方言,浸潤、豐滿并牽系著他的過去與未來。飽滿的空間里,同樣密布著讀寫紋路,包括他最珍視的核心寫作——詩歌?;貞泟撟骶売?,偶然的相遇,反而成為一生追逐的夢想。跟著父親在新華書店購買了第一本詩集《大堰河》以及隨后搜集的“中國新詩經典”叢書,閱讀經驗從現代詩人延伸至當代,從中國拓展至西方,又受到同鄉友人的激賞鼓勵和酬唱應和,最終激起了創作的欲望,不知不覺,日記本里已爬滿了詩行。這充滿想象力的行動脫胎于故鄉,卻像臍帶一樣,牽系著作者遠行。走得愈遠,與故鄉愈貼近。
《在孟溪那邊》的可讀性不言而喻,娓娓道來的文字感覺,恰如我認識多年的胡桑其人,質樸、多思之外,又難得流露出感性的一面。無論是文學地理學的精微測繪,還是寫作發生學的追述,又或者創作心理的反觀自視,都全面拓出新的散文風景。當然,讀者或許不滿足于物的羅列與命名,如果懷揣更深層的期待,倒不妨讀罷散文再去翻閱詩,貼近胡桑筆下的孟溪,也走進我們反復出走又返回的故土。
(全文完)
本文作者“月琴”,現居上海,目前已發表了4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月琴”關注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