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集五愛街電視劇;20集五愛街電視劇觀看
最近的許多新聞——從仝卓到茍晶,一件件仿佛揭開了一個龐大黑暗系統上面遮羞布的一角。
但我們都知道這離全貌還差得遠,更多人的命運在黑箱之中發生了一些隱秘的變化。也有許許多多只手,在黑暗之中角力,想要捍衛一些什么。
即使在最后,人們接受了各種各樣的結果,但過程中發生過的一切,都還留在黑箱之中。
以下記敘來自作家蘇方的微博@2kays,作者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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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都是上學的事,記憶往前滾,忽然也記起一件,但似乎又無關于上學,并且像是別人的事,太遠了。
我上初中,入學比人晚了幾天,因為并沒收到入學通知。當時的小升初,可以按片區劃,離哪兒近就去哪兒上,不必考試。假如對劃片分的學校不滿意,學生可以去考試,但只能報考居住區內的學校,不能跨區考。
小學六年,我是老師的寶貝,因為成績好,又愛當干部——官兒迷,我爸說我。每個期末家長會,我們家輪流派人去,我姑我叔都去過,因為次次都像我一個人的表彰大會,大大滿足虛榮心。
所以小升初,我是要考的。報考的學校,是我們班主任選的,我們區最好的一所,中考平均分年年全市第一。出成績那天,是小學生涯的最后幾天。全班坐在教室里,等教導處來消息,等我一個人的成績。老師坐在講臺上,誰也不說話,緊張的安靜里,聽見走廊上急急腳步聲,越來越近,哐當一聲,教導主任進門:考上了!他念出我的分數,和滿分只差幾分。班主任騰地站起來,往辦公室跑,給我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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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遲遲沒收到入學通知。畢業假期結束了,所有初中都開學了,我沒收到通知。一個上午,我媽領著我,去我報考的初中質問。
我記得那個上午,太陽很大,我跟在我媽身后,走進校園。操場寬闊,喇叭里響著激昂樂曲,全校學生正在做操。我媽很快找到了校長,一個矮個子先生,不算老,也不年輕。現在想,那時校長面對一個扯著孩子的婦女,一定沒想久戰。他輕描淡寫又鄭重其事,我媽沒講幾句,他便給出權威回復:沒收到通知書,就是沒考上,請回吧。
我想我要慶幸,不是我爸帶我去。假如是我爸,聽人這樣講,必定恍然大悟狀:噢,原來是這樣,那我們走了,再見!
可那天不是我爸,是我媽。面對校長,我媽一聲比一聲高,情緒激烈,頑強斗爭,核心表達就是:不可能!我女兒不可能沒考上!
很快,圍上來許多人,有老師有教工。學生都不做操了,嘻嘻哈哈看熱鬧。我看著我的同齡人,只覺得丟臉,想回家。我信校長,我信權威。這樣好的學校,這樣偉大的校長,怎么會犯錯呢?
而我媽,簡直無理取鬧,卻如此大膽糾纏,越戰越勇,如同潑婦。我羞愧得想哭,又怕假如掉眼淚,我媽要罵我。
校長也許被纏怕了,也或是纏煩了,終于說來!你跟我來!咱們去查檔案!
查了多久,我不記得了,但終于查到,我的確考上了。通知書為何沒寄到,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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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記憶里,校長似乎笑了,再開口,意思是也不是多大的事,孩子沒耽誤幾天,回家拿書包,下午就來上學吧。
我媽硬著臉,倔倔地拽著我,走出校門。她走得很快,臉上好像在笑,但眼淚滾下來。
入學以后,我知道了我的學號是6號,是全區第6的成績考上的。但假如沒有我媽,我不光不會有學號,甚至可能不會有學上。
我媽,是我至今所知的人里,最剛烈最要強的一個——包括男人。
關于沈陽的影像作品,有《鋼的琴》,有《鐵西區》,實話講,我都沒看過。我知道我自己,心脆,看不得。哪怕今時讀班宇,還是幾行字就陷了回去,那片苦土。
另有一部電視劇,《五愛街》,我也一樣看不得。那些年,正是下崗潮,我媽沒等到下崗,先下了海,做服裝生意,常常去五愛街進貨。我跟著去過幾次,簡直是戰場,每層樓人擠人,人人扛著拎著兩三只滿滿的編織袋。沒人逛街,都是批貨。攤主一心十用,同時面對許多人,談著許多筆生意,還要在心里分出遠近生熟,要清楚每批貨的成本,要衡量眼前人可不可靠、長不長久,算好一筆帳,才好張口開價,開了價對方要還,又是一場來往。又由于那是戰場,熙熙攘攘,人人都是喊的,我去了,立刻就頭痛,簡直。你的腦子要算賬,手腳要勞動,嘴里要爭搶,同時亦要防賊——大家都是大宗批貨,那時全用現金,小偷多得數不清。
這樣的工作,我不行,我爸也不行,但我媽行。為了家,為了我,我媽什么都行。我爸月工資兩百的時候,我媽每天賺兩百。所以我說,男人是脆的,女人是韌的。
所以我也知道,她對我如今,會有多失望。在她人生的盛年,我最不懂事又不自知。現在我自知了一些,但一樣地不懂事。人生里我不打仗,但我媽,她一直在戰場。
到今天,我媽依然跟我講,她十三歲沒了媽,父親癱瘓在床,兄嫂覬覦著房產——靠自己,什么都要靠自己,這是她為人的根本道理。但她告訴我,你有媽,所以你什么都別怕,生病別怕,壞人壞事別怕,沒錢別怕,硬起腰桿來,你有媽。
剛來北京的時候,我寫過一陣子劇本,新手,總是拖稿。我說媽,這叫拖延癥,是因為內心敏感追求完美又害怕失敗什么什么的。我媽說少扯,這叫懶驢上磨屎尿多。
這幾年間,我做過一個夢,夢見我了,崩潰了,深夜里,全家老小聚在一起,知道我犯事兒了,但不知道什么事兒,問不出來。我媽把人都趕出去,冷靜極了,問我:是不是了?我說是。我媽說沒事兒,跟媽說,媽給你辦。我說怎么辦?我媽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我給我媽講過這個夢。我媽聽了,憂慮又欣慰。我媽說姑娘你記住,咱不能吃虧,咱也不能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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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人,我遠不如我媽,遠不如。許多時候我想她就要不愛我了,就要扔了我了,可她從沒有。不管我作了多少惡,多么自憐軟弱,多么荒唐無理多么沒出息,她一直講:別害怕,你有媽。
我多幸運。我有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