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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0 17:59:05

開學第2天，6點半的鬧鐘響起，林舒睡得正香，就被一首《玫瑰花的葬禮》給吵醒，悲哀的樂聲響起，正如此刻林舒此刻在床上掙扎的心情。林舒艱難地睜開眼，翻了個身側躺著，雙手雙腳緊緊地擁住被子，又閉上了眼睛，任由鬧鐘在旁邊響。

“葬禮”的高潮循壞了不知道多少遍，林舒突然驚醒，一把抓起手機，還好，只過了10分鐘，林舒放下手機，頭沉重地垂了下去，想起剛剛做的夢，林舒大惑不解，一晚上沒做一個夢，就瞇了10分鐘，一個離奇古怪的夢就出現了，夢里舅婆和自己在看喜洋洋與灰太狼，這就夠奇怪了，林舒已經很多年沒看動畫片了，但更古怪的是，并不是在電視上看，而是在一張會動的紙上，林舒拿著那張會動的紙，津津有味地跟舅婆看。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林舒想不通夢里發生的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看手機，6:45了，不能在磨蹭了，不然開學第一天就是世界末日了。

林舒趕緊從床上下來，心里還想著明天一定要把鬧鈴換掉，不然最喜歡的歌就變成最討厭的歌了，要換什么歌呢，林舒一遍快速地刷牙洗臉，一邊想著。

等到林舒全部收拾完，走出門的時候，正好是7:00，半個小時完全夠了。林舒一臉愜意地騎上自行車，在家里整整窩了一個暑假，林舒都快忘記了清晨7:00的世界的樣子。太陽已經慢慢從東方升起來了，但是陽光并不刺眼，林舒逆著光的方向輕快地向前騎行，空氣里散發著草的清香，昨天工人們剛剛將小區綠化帶里的野草全部割除，地上還能看見沾上草的綠汁的鞋印。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路上的學生漸漸地多了起來，學校門前的便利店，早餐店，一對老夫婦的水煎包攤，還有醬香餅店都早早地開張了，等待著學生光臨。每個店都不缺買賣，被學生們擠滿了。

林舒買了兩塊錢的水煎包，一塊錢4個，兩塊錢8個，水煎包是個小小的不規則的正方形，皮被炸得金黃金黃的，咬開里面是滿滿的豬肉酸菜餡，林舒看見這種冒著熱氣的金燦燦的小包子，根本就挪不動腿。

林舒走進學校，門衛大爺站在門口笑呵呵地跟學生們打招呼，他戴著一個黑皮八角帽，遮住了光溜溜的腦瓜子，那些調皮的男生看見他就會來一句，“唉，成叔早啊。”“早早早，哈哈”。

林舒嘴里吃著包子，對著成叔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快步走過校園的綠蔭大道，直上教學樓的3樓。走到門口的時候，包子已經被吃了5個，還剩3個，但林舒已經感到有點撐了。

“給我買的包子啊？”林舒回頭，是周泊言。

“唉，你干嘛啊？”周泊言拿走了林舒手上的包子，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個，林舒急了。

“一個包子都不舍得給我，林舒你這人不行啊。”周泊言一臉賤賤地模樣說道。

“那你好歹說一聲啊。”林舒回過神來，覺得周泊言太無理取鬧，忍不住抱怨道。

“不好意思啊，抱歉。“周泊言很不誠心地道了個歉，”你昨天為什么不等我，不是讓你昨天放學等我嗎？”

后面已經有幾個周泊言的好兄弟過來了，一臉玩味地看著這邊，林舒看見沈喜年也要走過來了，她沒理會周泊言的質問，一轉頭就走進了教室。

周泊言看著林舒走進去，本想告訴她昨天沒有機會說出口的事，結果一大堆兄弟走過來，對著他擠眉弄眼，他先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接著又佯裝暴躁地捶上兄弟的胸口。沈熹年經過門口的時候，看著眼前扭打在一起的幾個人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一臉淡定地走進了教室。

教室里已經響起了郎朗的讀書聲，沈熹年不經意間瞥向林舒的座位，她正從一大堆書中取出語文課本，翻到某一頁就開始誦讀，立秋之后，天氣已經慢慢變得涼爽，特別是清晨，已經有了一些寒意，林舒穿得單薄，窗外的風吹進來，掀起林舒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林舒搓了搓手臂，抬頭正撞上沈熹年打量的眼神，兩人都怔了一瞬，都立刻收回眼神。林舒看著書本，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林舒，今天要學的是第一課，你怎么看著第六課啊？”周泊言走過來，自顧自拿起林舒的書，就說起話來。

“周泊言，你把書還給我。”林舒回過神來，非常氣憤。

“認真點吧，特斯拉衛生組長。”林舒還沒反應過來，周泊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書放到桌子上，逃走了。

等到林舒意識到周泊言是在嘲笑她上次回答的問題，周泊言已經在認認真真裝模作樣地讀書了，老關此時也走進教室了。

林舒告訴自己不要跟這個小人計較，打開書本，開始認真地早讀。突然，林舒看見書中夾著一張折成兩半的紙。

“周泊言，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林舒氣得快炸了，她想狠狠地撕毀眼前這張紙，只是老關不停地從后面走到前面，從左邊走到右邊，像一個士兵一樣在自己的領地到處巡邏。林舒把紙條塞進書桌里，一點也不想看見它。

老關巡邏了不到10分鐘，就走出去了，林舒朗讀了幾遍《沁園春雪》，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了，她從桌子里拿出那張紙條，心里起了一絲好奇，周泊言到底要對自己說什么事，之前雖然認識，但是也沒有這樣死纏爛打過。林舒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教室，同學們都在認真地朗讀課文，門外邊，老關胳膊夾著一本書，站在走道上，向遠方眺望。林舒低下頭，打開紙條：

林舒，歡迎你來到3班。

——周泊言。

清晰工整的字跡，上面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林舒沒想到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她楞了一小會，眼睛慢慢涌出來一點濕意。

還有5分鐘就下早讀，林舒把紙條重新疊好，夾在自己帶來的小說里。她想起了期末考試之前的那個蟬鳴聒噪的午后，班主任許輝把她叫到辦公室里，他平常很少那樣做，在同學們的眼中是很嚴肅的一位老師，但是那天他說話卻異常溫和。

面對高二整個學期起起伏伏的成績，他并沒有責怪她，只是關心地問起林舒的家庭生活，告訴她之后還是要調整好狀態，好好努力。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林舒反思了自己的問題，她也不懂自己為何會這樣，明明衣食無憂，該像媽媽，爸爸，老師說的那樣，全力加速地學習，可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什么堵住了，身體的某一部分在消失。

現在突然回想起這件事，林舒心里很是感激，沒人知道她的情況，她也無人訴說。她也怪自己不爭氣，沒能達到老師的期望，導致學校把她調到了3班。林舒心里突然生出內疚，自己不能在這樣頹喪下去，要好好加把勁了。

一整個早上，林舒都在認真的上課，課間10分鐘，林舒也坐在座位上不挪屁股，只是偶爾去上個廁所。在3班，林舒認識的人很少，也沒有女生主動找她，林舒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學習，同桌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短頭發的女生，也不愛說話，一會從課桌里取出個蘋果，一會又取出一瓶牛奶，林舒不知道她那課桌里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像個百寶箱一樣。林舒簡單地跟她認識了一下，知道她的名字叫任念念。

快放學的時候，老關讓班長大志領著一群男生，從外面抱回來一捆又一捆新書，放在講臺上面。等全部搬完之后，老關又讓班長把這些書都發下去，自己走出去了。

教室瞬間變得有些騷亂，課桌椅子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就像籠子里不安分的小鳥，不停地撞擊著鐵欄。林舒坐在二組的第3排，看見沈熹年從一組第一排一直發到最后一排，再從二組最后一排往上走，已經快到她跟前了。

林舒的心情突然變得異常緊張，感覺要跳出來，她正解著一道數學題，腦子里剛剛想出的思路已經變成一團漿糊，不停地在紙上重復計算著45的平方是多少。

沈熹年已經走到她的身邊，看見林舒正低著頭奮力算題，連自己的筆袋掉在地上都不知道。筆袋明顯是新買的，沒有任何墨跡。沈熹年手里拿著很多書，不好幫林舒撿起來，他用右手輕輕拍了拍林舒的肩膀。林舒抬起頭，睜大眼睛，一臉呆呆地看著他，臉色因為算不出來題急的有些泛紅。

“你的筆袋掉了。”沈熹年盯著林舒的臉。

“啊，哦。”林舒懵懵地答應了一聲，低下頭，才發現筆袋不知何時已掉在地上。

林舒彎下腰，將筆袋撿起來，抬頭向沈熹年道謝。

“不客氣。”

沈熹年將新書放在林舒面前那高高的一摞書上，給了林舒一個微笑，林舒低下頭，又開始算題，草稿紙已經無處可寫了，林舒翻過去，遲遲下不了筆。

“真奇怪，我這是怎么了？”林舒心里問自己。

教室里變得越來越吵鬧，周泊言也在發書，走到林舒的座位時，他故意磨磨蹭蹭的，林舒這次沒有趕他，反而看著他很友好地說了一聲謝謝。

周泊言受寵若驚，得寸進尺地約林舒中午一起吃午飯，說是想告訴她一件事。

林舒想了想，爸爸這幾天都不在家，她也不想回去吃了，就答應了周泊言。

很快，鈴聲響起，劃破了寂靜的校園，學生們一個個從教室里走出來，周泊言跑得快，在校門口等著林舒，他有些激動，因為他心里有一個秘密，關于林舒的秘密，而且只有他知道，如果他將這件事告訴林舒，也許他們的關系會再次親近起來。

但這件事，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也許對媽媽有影響。周泊言的媽媽就是學校的老師，負責教高一的語文，對外人嚴厲，對自己兒子更嚴厲，可惜了，周泊言根本就不是省事的主。

林舒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中午既然不回家，那時間相對就充裕了起來，林舒看著明媚的陽光下，隨風飄蕩的柳條，她故意走在樹下，柳條垂下來，撫摸著林舒的臉。周泊言就站在校門外，靜靜等著林舒。

林舒看見周泊言已經到了，她看了看周圍，覺得沒有人注意他們，便放松心神，走到周泊言的身旁。

兩個人看了一眼彼此，就一起走出校門。

不同于早上的寒涼，中午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兩人走了一會兒，林舒的后背已經感覺到潮濕。很久沒有跟男生單獨相處過，雖然在初中的時候兩個人關系很好，但林舒還是不知道說什么。相比較林舒的局促，周泊言則是顯得有點壓抑不住地開心。

“你想吃什么？”周泊言問道。

“要不，吃米線吧？”林舒不確定地說道。

“米線哪能吃飽啊。”

“那你再加一份肉夾饃嘛。”林舒看了看周泊言，覺得這樣安排剛剛好。

“得嘞，聽你的。”

兩個人在街上走著，林舒看到一家“外婆家的飯”，便走了進去。

里面人并不多，周泊言找了個靠窗的桌子，讓林舒坐下。

服務員走過來問兩人吃什么，周泊言忙著給林舒擦桌子，抬頭便說道“兩碗米線，一個肉夾饃。”

林舒看著周泊言笨拙地擦桌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剛剛的局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放松，仿佛又回到了初中兩人嬉笑打鬧的時光。

“笑什么啊，能得到本大爺的貼心伺候，是不是心里樂開花了？”周泊言擦完坐在座位上，表情賤賤地，林舒又想打他了。

“別貧了，你不是有事跟我說嗎？”

周泊言伸出手，劃拉了兩下，嘴里說道：“不急，不急，先吃飯。”像個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林舒肚子也餓了，便沒跟他嗆嘴，再說了，能有什么大事，這小子就愛故弄玄虛。

米線很快就端上來，兩個人開始吃飯，林舒最愛這一口“外婆家的米線”，米線端上來還是滿滿地一碗，吃著吃著就剩幾條了。

林舒喝了喝湯，咸辣口味，香氣在嘴里冒泡泡。

周泊言那邊已經開始吃肉夾饃了，林舒也感到自己有點沒吃飽，她想再要一個肉夾饃，又有一點不好意思。

周泊言沒看出林舒的窘迫，吃完便抹了抹嘴，遞給林舒一張紙，說道：“林舒，你知道你為什么轉到3班嗎？”

林舒沒想到話題會是這個，她不想討論這個，但是看著周泊言，她佯裝生氣地說道：“你不知道嘛，上學期期末我是2班最后一名啊。”

“不，不是這樣，即使最后一名，學校也考慮到高中的特殊性不會調班，你之所以轉到3班，是因為許輝把他的女兒塞到2班了，最后一名只是一個借口。”

林舒聽到這番話，先是否定。

“不會的，許老師不會這樣做，他還找我談過話，告訴我要再努力一點，是我自己不爭氣。”

“你這個傻子，人家那是打聽你的家庭情況了，你媽不在家，你爸又在外面打工，你還是個女生，許老師覺得把你調了問題不大，不會有事。”周泊言在那邊滔滔不絕地說著。

“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林舒突然變得極其冷靜，眼神里透露出幾絲淡漠。

“我媽跟許老師的愛人聊天時我聽到的。”周泊言覺察到林舒此刻的心情，語氣放緩了很多。

“你不如不告訴我，我還能開心點。”林舒突然覺得自己確實傻，但她寧愿自己一直傻下去，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確實是一個傻子。

“林舒，我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這事本來就不對，我想讓你知道真相。”

林舒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泊言。

“林舒，你想怎么辦？。”周泊言問。

“我不知道。”林舒此刻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你媽媽是老師，你這樣做也很有風險，泊言，你別管這事了。”林舒想到這一點，便不想周泊言跟她一起面對。

“林舒，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覺得他們這樣做真的不該。”

“泊言，謝謝你，我會處理好的。”林舒不想讓朋友擔心了，她明白周泊言的意思。

周泊言看著林舒一臉凝重的樣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光想著跟她走近一點，為什么感覺惹她不高興了。

“先室吧，午睡一會，下午還要上課。"林舒站起來，想付錢，被周泊言捷足先登了，林舒也沒爭，兩個人從飯店里出來，一起回到教室。

下午上課的時候，林舒一直在想調班的事。林舒的心里剛開始是氣憤，后來是無奈，她想，如果許老師跟她好好講，她會同意的，3班確實比2班差，但是也是重點班，再說按照林舒的性子，她并不會計較。只可惜，許老師采取了最糟糕的一種方式，大人們好像都不會相信坦誠溝通會帶來好效果，在處理問題上，永遠會選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課間40分鐘的時候，林舒走出教室，剛好看見沈熹年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在講話，女生應該是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兩手架著兩根拐杖。

林舒本來想去2班看看，可是前面兩個人正聊得開心，林舒便不好意思過去了，她莫名地不想打擾他們，也不想讓沈熹年看見自己。

林舒看著沈熹年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女生嘰嘰喳喳地在和他說話，臉上有止不住地笑意。

“熹年，你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請你吃個飯。”

不知道沈熹年的回答是什么，女生皺了皺眉頭，隨后點了點頭便想離開，沈熹年沒有讓她單獨走，而是陪在她身邊，兩個人同時進入了2班的教室。

林舒就這樣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心里莫名地感到非常失落。

沈熹年從2班回來的時候，看見林舒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外，兩手搭在欄桿上，默默地望著校外的街道。

不知道為什么，他停下腳步，走到林舒旁邊，也默默望向外面。

林舒先是被嚇了一跳，看到是沈熹年，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象征性地露出一個笑容。

“你一個人在這里看什么呢？”沈熹年不懂就問。

“看外面那個婆婆賣辣條。”林舒一本正經地回答。

沈熹年看過去，果然有一個婆婆在賣辣條，那鍋辣條剛出爐，還冒著騰騰熱氣，夕陽西下，婆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染了半身的金光。